清朝:宣统

宣统即位,年甫四龄,由摄政王扶掖登基。摄政王欲杀袁世凯,为光绪帝报仇。庆王阻之,袁世凯辞职。

‘中国大局,危迫万分,满廷亲贵,还是麻雀叉叉,姨娘抱抱,妓女嫖嫖,简直是痴聋一样。是年各省已开谘议局,舆论以速开国会,缩短立宪期限,为救亡的计策,遂推举代表,齐赴京师,要求速开国会,至都察院递请愿书。都察院置不理,竟将请愿诸书搁过一边。各代表又遍谒当道,竭力陈请。旗籍亦举了代表,加入请愿团,都察院无可推诿,始行入奏。奉旨因不及筹备,且从缓议。各代表无可如何,只好纷纷回籍。’

革命党纷纷起事,又从海外购置兵器。

‘已是宣统三年,清廷方开设资政院,赞成缩短立宪期限,下旨以宣统五年为期,实行开设国会,并令民政部饬国会请愿团,即日解散。’

广州将军孚琦被革命党人刺杀。

光绪末年,商民集资,把外人借款建的京汉、粤汉铁路赎回;而川汉铁路,则由川汉商民自行筹建。‘邮传部大臣盛宣怀,倡起铁路国有的议论,怂恿摄政王施行’。四川乱。

武昌兵变[即武昌起义]。

庆王劝摄政王重新起用袁世凯,摄政王不得已而从之,‘授他为钦差大臣,所有赴援的海陆各军,并长江水师,统归节制。又命冯国璋总统第一军,段祺瑞总统第二军,均归袁世凯调遣。’

广州将军凤山,被革命党人刺杀。

各省陆续独立。

‘摄政王急个不了,内廷的王公大臣,又纷纷告假,连各机关办事人,十有九空。庆王、载泽等并没有法子,还是各争意见,彼此上奏,愿辞官职。贝勒载涛,也辞去军谘大臣的缺分,弄得这个摄政王,呆似木雕,终日只是泪珠儿洗面,到无可奈何之际,不得不请老庆商量。老庆[庆王]只信任一个袁世凯,便把内阁总理的位置,一心让与袁公,且劝摄政王概从袁议。摄政王已毫无主意,遂授袁为内阁总理大臣,叫他在湖北应办各事,布置略定,即行来京。一面取消内阁暂行章程,不用亲贵充国务大臣,并将宪法交资政院协议。资政院的老臣,先请下诏罪己,速开党禁,然后好改议宪法。摄政王惟言是从,下了罪己诏,开了党人禁,方由资政院拟定宪法大纲十九条,择定十月初六日,宣誓太庙。可奈各省民气,日盛一日,凭你如何改革,他总全然反对。’

清廷颁布宪法十九条:

一. 大清帝国之皇统,万世不易。二. 皇帝神圣,不可侵犯。三. 皇帝权以宪法规定为限。四. 皇帝继承之顺序,于宪法规定之。五. 宪法由资政院起草议决,皇帝颁布之。六. 宪政改正提案权,属于国会。七. 上院议员,由国民于法定特别资格公选之。八. 总理大臣由国会公选,皇帝任命。其他国务大臣,由总理推举,皇帝任命。皇族不得为总理及其他国务大臣,并各省行政官。九. 总理大臣受国会弹劾,非解散国会,即总理大臣辞职,但一次内阁,不得解散两次国会。十. 皇帝直接统率海陆军,但对内使用时,须依国会议决之特别条件。十一. 不得以命令代法律。但除紧急命令外,以执行法律,及法律委任者为限。十二. 国际条约,非经国会议决,不得缔结。但宣战构和,不在国会会期内,得由国会追认之。十三. 官制官规,定自宪法。十四. 每年出入预算,必经国会议决,不得自由处分。十五. 皇室经费之制定及增减,概依国会议决。十六. 皇室大典,不得与宪法相抵触。十七. 国务员裁判机关,由两院组织之。十八. 国会议决事项,由皇帝宣布之。
十九. 第八条至第十六各条,国会未开以前,资政院适用之。颁布以后,在清室已算让到极点,与民更始。可奈民心始终不服。两广、安徽、福建等省,又次第举起独立旗来。’

南京失守。‘清廷降旨,命袁世凯为议和全权大臣’。革命党提出四条:一. 清帝退位。二. 改行民主政体。三. 给清帝年金。四. 量恤旗民。

‘先是摄政王载澧,因袁大臣已任内阁总理,自己无权无勇,正好借此下台,辞退监国重任。经隆裕太后允准,令他仍醇王爵号,退归藩邸,不再预政。此后一切政务,都责成总理大臣。至保护幼帝的责任,归太保世续、徐世昌。此旨颁后,全副重担,都肩在袁总理身上。惟南北和战事宜,所关重大,且迭接南方各电,不得不与清皇族会商,遂奏请隆裕太后,开御前会议,把民军提出各条,令皇族自行酌夺。皇族多半反对,袁总理再电唐绍仪,征求意见。绍仪复称应速开临时国会,解决政体。袁总理复转达皇族,皇族仍是不从。唐遂辞职,议和事由袁总理自行决定。’

中华民国在南京成立。孙中山为大总统。

‘斯时清廷已无兵无饷,势难再战,只得由隆裕太后出场,再开御前会议。皇族等统已垂头丧气,隆裕太后也垂着两行酸泪,毫无主见。独军谘使良弼抗声道:“太后万不能俯允民军,愚见决计主战。”太后道:“兵不效力,饷无从出,奈何?”良弼道:“宁可一战而亡,免受汉人荼毒。”皇族见良弼非常决裂,恰也胆大起来,随声附和。会议仍然无效,过了两三日,袁大臣出东华门,遇着炸弹,未被击中,偏偏这良弼从外归家,突被炸弹击毙。清皇族个个惊慌,逃的逃,躲的躲,哪个还敢来反对逊位?在鄂统领段祺瑞,复联合北方将弁四十二人,电请逊位。隆裕太后不得已,授总理大臣袁世凯特权,电告民国代表伍廷芳,商议优待清室条件。彼此又辩论数日,适值汪兆铭等,释放回南,参赞和议,于优待清室事,恰主张从厚,才得磋商定局。袁总理禀明隆裕太后,且再请皇族议定。隆裕太后含泪道:“他们都已拥资走避了,剩我母子两人,还有何说?你去拟旨便是。”言毕,痛哭一场。还是袁总理劝慰数语,才行退出。随即拟定三道谕旨,入呈太后瞧阅。太后只得钤印御宝,钤宝时,两手乱颤,一行一行的泪珠儿,流个不休,随把谕旨交与袁总理。袁总理也即署名,于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,即中华民国元年二月十二日,颁布天下。’

第一道谕旨云:
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:前因民军起事,各省响应,九夏沸腾,生灵涂炭,特命袁世凯遣员与民军代表,讨论大局,议开国会,公决政体。两月以来,尚无确当办法。南北暌隔,彼此相持,商辍于途,士露于野,徒以国体一日下决,故民生一日不安。今全国人民心理,多倾向共和,南中各省,既倡议于前,北方各将,亦主张于后,人心所向,天命可知。予亦何忍以一姓之尊荣,拂兆民之好恶。是用外观大势,内审舆情,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,定为共和立宪国体,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,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。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,当兹新旧代谢之际,宜有南北统一之方,即由袁世凯组织临时共和政府,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。总期人民安堵,海内又安,仍合汉满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,为一大中华民国,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,优游岁月,长受国民之优礼,亲见郅治之告成,岂不懿欤?钦此。

第二道谕旨云:
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:前以大局阽危,兆民困苦,特饬内阁与民军,商酌优待皇室各条件,以期和平解决。兹据复奏,民军所开优待条件,于宗庙陵寝,永远奉祀,先皇陵制,如旧妥修各节,均已一律担承。皇帝但卸政权,不废尊号,并议定优待皇室八条,待遇满蒙回藏七条,览奏尚属周到。特行宣示皇族,暨满蒙回藏人等,此后务当化除畛域,共保治安,重睹世界之升平,胥享共和之幸福,予实有厚望焉!钦此。

(甲)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,优待之条件:

今因大清皇帝,宣布赞成共和政体,中华民国于大清皇帝辞退之后,优待条件如下:
第一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,尊号仍存不废。中华民国以待各外国君主之礼相待。第二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,岁用四百万两,俟改铸新币后,改为四百万圆,此款由中华民国拨用。第三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,暂居宫禁,日后移居颐和园,侍卫人等,照常留用。第四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,宗庙陵寝,永远奉祀,由中华民国酌设卫兵,妥慎保护。第五款 德宗陵寝未完工程,如制妥修,其奉安典礼,仍如旧制。所有实用经费,并由中华民国支出。第六款 以前宫内所用各项执事人员,可照常留用,惟以后不得再招阉人。第七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,其原有之私产,由中华民国特别保护。第八款 原有之禁卫军,归中华民国陆军部编制,额数俸饷,仍如其旧。

(乙)关于清皇族待遇之条件:

(一)清王公世爵,概如其旧。(二)清皇族对于中华民国国家之私权及公权,与国民同等。(三)清皇族私产,一体保护。(四)清皇族免当兵之义务。

(丙)关于满蒙回藏各族待遇之条件:

(一)与汉人平等。(二)保护其原有之私产。(三)王公世爵,概仍其旧。(四)王公中有生计过艰者,设法代筹生计。(五)先筹八旗生计,于未筹定之前,八旗兵弁俸饷,仍旧支放。(六)从前营业居住等限制,一律蠲除,各州县听其自由入籍。(七)满蒙回藏原有之宗教,听其自由信仰。

第三道谕旨云:
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:古之君天下者,重在保全民命,不忍以养人者害人。现在新定国体,无非欲先弭大乱,期保乂安。若拂逆多数之民心,重启无穷之战祸,则大局决裂,残杀相寻,势必演至种族之惨痛,将至九庙震惊,兆民荼毒,后祸何忍复言?两害相形,惟取其轻者,正朝廷审时观变,痌瘝吾民之苦衷。尔京外臣民,务当善体此意,为全局熟权利害,勿得挟虚憍之意气,逞偏激之空言,致国与民两受其祸。着民政部步军统领姜桂题、冯国璋等,严密防范,剀切开导,俾皆晓然于朝廷应天顺人,大公无私之意!至国家设官分职,以为民极,内列阁府部院,外建督府司道,所以康保群黎,非为一人一家而设。尔京外大小各官,均宜慨念时艰,慎供职守,应即责成各长官,敦切劝诫,毋旷职守,用副夙昔爱抚庶民之至意!钦此。

‘清帝退位,南北统一,临时大总统孙文,因袁世凯推翻清室,有功民国,特把大总统位置,完全让与。大众亦多半赞成。于是内阁总理袁大臣,遂任民国第二次临时大总统。

参考文献:清史稿、蔡东藩史作。

清朝:光绪

俄国人乘乱占伊犁,佯称帮中国暂时保管。通商大臣崇厚,用全权出使的权力,擅自与俄国签约。‘左宗棠慨激昂,上了一篇奏章。两宫太后依议,特遣世袭毅勇侯出使英法大臣,大理寺少卿曾纪泽,使俄改约,并命整顿江海边防,北洋大臣李鸿章,筹备战舰。山西巡抚曾国荃,调守辽东,派刘锦棠帮办西域军务,加吴大澂三品卿衔,令赴吉林督办防务,饬彭玉麟操练长江水师,起用刘铭传、鲍超一班良将,内外忙个不了。俄国亦派军舰来华,游弋海上,险些儿要开战仗,亏得曾袭侯足智多谋,能言善辩,与俄国外部大臣布策反覆辩难,弄得布策无词可答。巧值俄皇被刺,新主登基,令布策和平交涉,布策始不敢坚持原议。‘虽新疆西北的边境,不能尽行归还,然把崇厚议定原约改了一半,也总算国家洪福,使臣材具了。’

慈安太后驾崩。据《翁同龢日记》:“慈安皇太后自正月十五日起圣躬违豫,有类肝厥,不能言语,至是始大安”。

朝鲜维新派与守旧派发生争端,清廷出兵助守旧派,日本出兵助维新派,双方各占一半朝鲜领土。

法国占越南,英国占缅甸。暹罗独立。

李鸿章为海军筹款,屡遭驳回,因从李莲英处探知,慈禧后想在清漪园旧址,建颐和园,苦于无款可筹。于是两人密议,以组建海军为名筹款,将所得的款,一半建颐和园,一半建海军。‘慈禧太后闻言欣慰。园既告成,慈禧太后移居园内,降了一道懿旨,即日归政。醇亲王弈譞,礼亲王世铎,先后上疏,无非因帝年尚幼,恳请太后再行训政数年。太后俯准所请,随带同光绪帝,幸颐和园,把内阁军机处以下各机关,都迁入园内办理’。

光绪帝已到结婚年龄,慈禧后选胞弟桂祥女,与光绪帝指婚。‘慈禧后即下谕撤帘。归政典礼,虽是照同治朝依样举行,总要另画一个葫芦,费点手续。况慈禧后是个喜欢热闹的人,踵事增华,自在意中。归政后连加太后徽号,于“慈禧端祐康颐昭豫庄诚”外,添了“寿恭钦献”四字,凑成了十四个。慈禧后喜溢眉宇,格外畅适。又因中外无事,没甚牵挂,遂率同李莲英等,颐养园中,或是登山,或是游湖,或是听戏,或是抹牌,有时随作书画,消遣光阴。皇后本不善书,经慈禧太后指教,亦能了悟草法,得心应手。后来能书擘窠大字,尝自署斋名,叫作延春阁。她本是慈禧后侄女,平时能得慈禧欢心,因此慈禧游玩,常令皇后随从。慈禧后既有可意的内侍,又有如愿的佳妇,左右侍奉,正是快乐得很。’

中日在朝鲜又起争端,总署诸王大臣主张开战,光绪帝少年好胜,瞧了各大臣奏章,也锐意主战。清兵战败。清廷在德国购买的枪支,收货时竟一半新,一半旧,射程只有六七十步,且旧枪机关不灵,日军步枪射程百数步,所以不敌。

日本军舰十一艘,驶出大同江,进迫黄海,清海军提督丁汝昌,闻日舰到来,也只得列阵迎敌。当时清舰共有十二艘,定远、镇远最大;致远、靖远、经远、来远、济远、平远次之;广甲、广丙、超勇、扬威又次之。汝昌传令,把各舰摆成人字阵,自坐定远舰上,居中调度,准备开战。遥望日舰排海而来,仿佛如长蛇一般,大约是个一字阵。汝昌即饬将弁开炮,其实两军相隔,尚差九里,炮力还不能及,凭空的放了无数炮弹,抛在海中。日舰先时并不回击,只是开足汽机,向前急驶。日本的游击舰,已从清军左侧驶入,抄袭清军后面,日本主将伊东祐亨,驾着坐船,带领余舰,来攻清军前面。那时炮才迭发,不到一时,超勇舰着了炮弹,忽然沉没。清军少见多怪,顿时慌乱起来。一经慌乱,便各归各驶,弄得节节分离,彼此不相援应。致远舰管带邓世昌,与日舰浪速对轰,此时又来了一艘日本巨舰吉野,比浪速舰还要高大,也来轰击致远。致远船身受伤,恼得邓世昌性起,亲督炮架,测准吉野敌楼,一炮一炮的轰去。吉野舰内的统带官,急忙驶避,世昌饬令追去,舱中报弹药已尽,不便再追,(世昌却欲撞沉吉野,奋起直追),看看将追上吉野,不意触着鱼雷(而沉没)。经远舰管带林永升,与日本赤城舰相持。赤城舰的炮火,攒射经远,经远中弹突然火发,林永升不慌不忙,一面用水扑火,一面窥准敌舰,轰的一炮,正中敌舰要害,成了一个大窟窿。敌舰回身就走,永升死不放松,(结果也被鱼雷鱼雷触裂),沉下海中。余外的战舰,越加心慌。济远舰向东逃走,撞在扬威舰上,扬威已自受伤,经不起这么一撞,随即沉没。济远舰只管着自己,逃入旅顺口内,广甲、广丙两舰,也跟着逃遁,只留了定远、镇远、靖远、来远、平远五艘,被日舰围住奋击。丁汝昌还算坚忍,迭放大炮,轰沉日本西京丸一艘,并击伤日本松岛舰。奈定远舰也中了五六炮,失战斗力,靖远、平远、来远三舰,亦受了重伤,突围出走,单剩定远、镇远,势孤力竭,不得已冲出战域,驶入口内。这一场海战,兵舰失掉五艘,余舰亦多伤损。二十余年经营的海军,不耐一战。’

时值慈禧后六十大寿,本欲庆贺,谁料清军连战连败,慈禧太后懊怅异常,不得不另降懿旨,罢除庆贺。光绪帝下诏申明,有“前因念士卒临阵之苦,特颁内帑三百万金,俾资饱腾。兹者庆辰将届,予[我]亦何心侈耳目之观,受台莱之祝耶?所有庆辰典礼,著仍在宫中举行。其颐和园受贺事宜,即行停办”等语。

日军过鸭绿江,进入满洲。中日签马关条约,认朝鲜为自主国;割让辽东半岛,及台湾澎湖。俄、德、法三国,迫日本归还辽东。清廷许俄国在吉林、黑龙江两省建铁路,‘复准俄驻兵开矿,暨借俄员训练满洲军队并租借胶州湾为军港。法国亦得了滇边陆地,及广西镇南关至龙州铁路权,并辟河口思茅为商埠’。山东曹州府出教案,杀德国天主教教士二人。德舰以此为由,入胶州湾,占炮台。结果是将胶州湾四周百里,租与德国,限期九十九年。‘还要把胶州至济南府的铁路,归他建筑,路旁百里的矿山,归他开采。’后来,旅顺、大连租给俄国,九龙租给英国,广州租给法国。最后惹得美国、意大利等诸国,纷纷前来索租。清廷索性将口岸一律开放,‘各国见海口尽辟,无从要索,才算罢休。’

‘自此以后,中国腐败的情状,统已揭露,朝野排外的气焰,索然俱尽,且渐渐变成媚外风气。外国侨民,势力益张,华民与有交涉,不论曲直,官府总是袒护洋人。’

‘光绪二十四年二月,恭王得了心肺病,逐日加重,太后率光绪帝视疾,前后三次,又命御医诊治,统是没效。四月初旬,病殁邸中,遗折是规劝皇上应澄清仕途,整练陆军;又言一切大政,须遵太后意旨,方可举行。’

光绪帝意欲变法,其师傅翁同龢,保荐康有为。光绪从康有为议,‘遂于二十四年四月中,接连降旨,废时文,设学堂,裁宂员,改武科制度,开经济特科,又下决意变法的上谕’。发布前,先请太后过目。太后道:“变法也是要紧,但毋违背祖制,毋损满洲权势,方准施行。”光绪遂一意饬行新政,特设勤政殿,谘商政要。常召康有为主事,密议一切。惟这些维新党人资卑望浅,旧臣不服,且改制繁琐,不想更易,纷纷请太后归政。太后迫令光绪帝速斥翁同龢。又令简荣禄为直隶总督,裕禄在军机处行走。‘(光绪帝)暗中探听消息,乃是怀塔布谗构所致,遂也赫然下谕,把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人革职’。旧臣大惧,请太后归政愈急。礼部主事王照,上书请光绪帝翦发易服,继请皇帝奉太后游历日本。李莲英怕废除太监,也求太后归政,说动太后。康有为建议杀荣禄,软禁慈禧后,掉兵入京。光绪帝命袁世凯操办。袁世凯密告荣禄,荣禄禀报慈禧后。太后闻信大怒,软禁光绪帝。珍妃不服,顶撞太后,太后扇她一耳光,厉声道:“快与我将这狐媚子,牵了出去,圈禁宫内。”荣禄捕杀维新党六人,康有为逃走。‘所有各种革新机关,一概反旧’。

慈禧后立瑞王子溥儁为大阿哥。因怕各国反对,未敢让他登基,取代光绪。

随命军机颁发宣战的谕旨,电达各省,又令荣禄明白通知各使,如愿今晚离京,即应派兵保护,妥送至津。山东出现拳匪,‘就是白莲教遗孽。本名梅花拳,练习拳棒,捏造符呪,自称有神人相助,枪炮不能入。拳匪中有两种技艺,一种叫作金钟罩,一种叫作红灯照。金钟罩系是拳术,红灯照中,统是妇女,幼女尤多’。山东巡抚毓贤,密禀端王,称可借这股力量,扶正大阿哥。端王禀太后,太后起初不信刀枪不入,但被瑞王说的天花乱坠,不由心动,要裕禄去辨真伪。裕禄去看拳民,‘只见他个个强壮,人人精悍,红巾红带,挥拳如筹。惟枪炮有关性命,不便轻试。便令设立团练局,居住拳民,竖起大旗一面,旗中大书义和团三字。拳民辗转勾引,逐渐传授,不数月间,居然聚成数万。山东、直隶一带,已成拳匪世界。团练局中,不敷居住,遂分居庙宇。庙宇又不足,散入民宅。令家家设坛,人人演教。见有姿色妇女,强迫她们习红灯照,日间阳令学习,夜间恣意奸淫。涞水县有天主教堂,招收教徒,某乡民与教徒涉讼,始终不胜,挟嫌成仇,适拳匪散入涞水,即在某乡民家,招众习拳。某乡民想藉他势力,报复教徒,教徒也预防祸害,密禀涞水县官。县官敢剿办。旋经教士再四禀恳,又经领事照会大吏,乃由省中派出杨副将福同,率领马步兵数百人,到场弹压。杨尚未到,拳匪已号召徒党,围住教堂,攻进大门,见人便杀,不论男女长幼,统是乱刀齐下,砍成肉酱。霎时间火焰冲霄,尸骨塞路。拳匪手舞足蹈,欢声雷动。适杨副将兼程驰到,先用劝谕手段,令他抛弃兵械,便是良民。(拳匪杀杨副将)。裕禄不得已奏闻,朝旨虽令严拿首要,解散胁从,但捕后即放。‘协办大学士刚毅,带了许多拳匪,回到京师。请太后信任义和团,用为军队,抵制洋人,断不至有失败等事。总管太监李莲英,也在内竭力赞助,屡述义和团神奇。六十多岁的老太后,至此遂误入迷团。只大学士荣禄,独说义和团全系虚妄,屡将此意禀白太后。怎奈太后左右,统是端王党羽,满口称赞义和团。太后又令端王管辖总理衙门,启秀为副,对付交涉。庄王载勋、刚毅,统率义和团。瑞王又调入驻扎蓟州的武卫后军,统领董福祥,本甘肃巨匪,部下纯系甘勇,(与拳匪一起)毁铁路,拆电线,捣洋房,纷纷扰扰,闹个不休。并拥到正阳门内东交民巷,把各国公使馆,团团围住,镇日攻打。各公使拚命防守,一面咨照总署,严词诘问。总署已归端王管理,所有洋人公文,简直不理。正阳门内外,被焚千余家,独使馆仍岿然存在,不被攻入。清廷还要降旨,嘉奖拳民及甘勇,拳匪越加得势,甘勇也越发胡行。那个意气扬扬的端郡王,坐在总署,只望攻入使馆的捷音。日本使馆书记官杉山彬,被甘勇杀死永定门外;德国公使克林德男爵,拟来总署,途次由拳民击毙。八国联军舰队至大沽口。瑞王与启秀假造外国照会,内称“要太后归政,把大权让还皇帝,废大阿哥,并许洋兵一万入京”。太后不瞧犹可,瞧了一瞧,不觉大怒,把照会一掷,起座拍案道:“他们怎么敢干涉我的大权?这事可忍,何事不可忍?我也顾不得许多了”。于是召集诸王公开会,准备向八国宣战。荣禄力谏,光绪帝请太后从荣禄言,其他人均不敢言。刑部尚书赵舒翘,请灭除内地洋人,免作外国间谍,泄露军情。太后命军机大臣斟酌复奏。于是兵部尚书徐用仪等,依次进谏,统说与世界各国宣战,寡不敌众,必至败绩。袁昶并言:“臣在总理衙门当差二年,见外国人多和平讲礼,不致干涉中国内政’。瑞王大骂袁昶汉奸,太后命袁昶退出,并责端王言语暴躁,不应面辱廷臣。随命军机颁发宣战的谕旨,电达各省,又令荣禄明白通知各使,如愿今晚离京,即应派兵保护,妥送至津。’

是时毓贤已调任山西,袁世凯继任山东巡抚。‘札饬属吏,略说:“真正拳民,已赴京保卫宫廷,若留住本省,练拳设坛,必是匪徒冒托,应立惩无赦!”于是山东省内文武各官,日夕搜捕,所有拳匪,死的死,逃的逃,不到数日,全省肃清。拳匪相率到津,勒民供给,兼索官饷,稍有不从,肆行掳掠。并至紫竹林租界,杀人放火,见有洋行洋房,立即焚毁;并四处张贴俚词,语多不伦不类。有“天兵天将,八月齐降,重阳灭尽洋人,神仙归洞”等语。两江总督刘坤一,接各国领事来文,都是:“中外开衅,祸由拳匪,洋人在华,仍求保护”等情。刘坤一随即电达各督抚商议大计。又由东南各督抚回电,极力赞成,遂由自己倡首,联合李鸿章、张之洞、袁世凯三总督,与各国领事开议,东南一带,决不开战,洋人亦不得无故侵扰’。自此东南一带未受侵扰。

联军舰队开始进攻,击毁大沽口炮台,小股部队先登陆,被拳匪和甘勇击退。在津拳匪,越发兴高采烈,似乎洋人已被他灭尽。总督裕禄,连忙奏捷,朝旨格外褒奖,赏拳匪及甘军银子各十万两。至联军大批登陆,‘拳匪跳舞而前,一遇枪炮,立即反奔,反致冲动官军’。联军步步推进,清兵退守天津。‘裕禄忙请拳首商议守御,拳首还说:“不妨,已遣神团守护城南,定可无虑。”裕禄深信不疑。拳首自去,次日召集匪党,托词开城出战,一出了城,哄然四散。洋兵趁这机会,攻入城南’,清军退守北仓。端王硬着头皮去禀太后,太后怒道:“今晨荣禄上奏,据言前日外国照会,现已查出,乃是军机章京连文冲捏造,你同启秀唆使,现在弄到这个地步,你有几个头颅,敢这般大胆?我今朝才晓得你的心肝了。你想儿子即位,你好监国,这等痴心妄想,劝你趁早罢休!我一天在世,一天没有你做的,放小心点,再不安分,就赶出宫去,家产充公。象你的行为,真配你的狗名!”[端王名载漪,犬旁]甘军统领董福觐见,太后道:“你好!你好!从上月起,已来奏过十多次,都说围攻使馆的胜仗,为什么到今朝还不攻破呢?”董福祥答道:“臣来求见,正为这事。臣闻武卫军中有大炮,若攻使馆,立即片瓦不留,臣向他索取几回,荣禄立誓不肯借用。并言老佛爷即使有旨,也是不从。请老佛爷速即罢斥荣禄!”太后大怒道:“不许说话!你是强盗出身,朝廷用你,不过叫你将功赎罪,象你这狂妄样子,目无朝廷,仍不脱强盗行径,大约活得不耐烦了。快滚出去!以后非奉旨意,不准进来!”‘太后见端王尚是跪着,亦令滚出。太后令荣中堂[荣禄]速办礼物,送与使馆,并要他转饬庆王,前往慰问。又命调李鸿章补授直督,由荣中堂拟旨电发。李秉衡应诏勤王,一入北京,把从前袒匪的故态,又流露出来。太后召见时,禀称:“愿自赴敌,决一死战。”太后喜甚,大加信任,因此端王托他臂助,秉衡即密奏:“许景澄、袁昶二人,擅改谕旨,从前太后颁发各谕,于待遇洋人事件,杀字统改为保护字样,专擅不臣,应加诛戮。”太后又勃然怒发,斥为赵高复生,应加极刑’。北仓败绩,裕禄退走杨村,杨村又失陷,裕禄自杀。李秉衡奉命调动在京各武卫军,怎奈‘洋人日逼日近,官兵转日懈日弛’,李秉衡服毒自尽。武卫军四散逃奔。‘还有这班义和团,统已改易前装,大肆抢掠。可怜溃兵败匪,挤做一糟,百姓不堪骚扰,反眼巴巴的专望洋兵。洋兵到一处,顺民旗帜,高悬一处。’联军入张家湾,陷通州,直薄京城。

‘荣禄连日入宫禀报太后,太后自悔不及,只有对着荣禄,呜呜哭泣。荣禄道:“事已至此,请太后不必悲伤,速图善后事宜!”太后止泪道:“前已电召李鸿章入京议和,奈彼逗留上海,不肯进来,反来一奏,说我议和不诚,硬要我先将妖人正法,并罢斥信任拳民的大臣。他是数朝元老,还作这般形态,奈何,奈何?”说着,即检出李鸿章原奏,递交荣禄。荣禄瞧毕,呈还原奏,便道:“李鸿章的奏折,恰也不错。现在欲阻止洋人,只好将袒护拳匪的罪魁,先行正法,表明朝廷本心,方可转圜大局。”太后默然,忽见澜公踉跄奔入,大声叫道:“老佛爷!洋鬼子来了。”言未已,刚毅也随了进来,报称有洋兵一队,驻扎天坛附近。太后道:“恐怕是我们的回勇,从甘肃来的。”刚毅道:“不是回勇,是外国鬼子,请老佛爷即刻出走。不然,他们就要来杀了。”太后迟了半晌,才道:“与其出走,不如殉国。”荣禄道:“太后明见很是。”太后道:“你快去收集军队,准备守城,待我定一会神,再作计较。”荣禄应命退出。载澜、刚毅亦退。是日召见军机,接连五次,直到夜半,复行召见。光绪帝亦侍坐太后旁,等了好一会,只刚毅、赵舒翘、王文韶三人进来。太后道:“他们到哪里去了,想都跑回家去了。丢下我母子二人不管,真是可恨!”刚毅道:“洋兵已经攻城,皇太后皇上不如暂时出幸,免受洋鬼子恶气!”太后道,“荣禄叫我留京,我意尚在未定。”刚毅道:“洋鬼子厉害得很,闻他带有绿气炮,不用弹子,只叫炮火一燃,这种绿气喷出,人一触着,便要僵毙,所以我兵屡败,两宫总宜保重要紧,何苦轻遭毒手。”太后道:“照此说来,只好暂避。但你们三人总要跟随我走。”三人齐声遵旨。太后复向王文韶道:“你年纪太大了,我不忍叫你受此辛苦,你随后赶来罢!”王文韶道:“臣当尽力赶上。”光绪帝闻言,亦开口道:“是的,你总快快尽力赶上罢!”太后又语刚毅、赵舒翘道:“你们两人会骑马,应该随我走,沿路照顾,一刻也不能离开!”二人又唯唯连声。太后令他退出,整备行装,候旨启行。三人才退,宫监来报洋鬼子已攻进外城了,太后忙回入寝宫,卸了旗装,唤李莲英梳一汉髻,太后平时最爱惜青丝,乌云压鬓,垂老不白一茎。相传同治年间,李莲英曾得何首乌,献入太后蒸服,因有此效,每当梳洗,必令莲英篦刷,莲英做了梳头老手,每日不损太后一发。又善替太后装饰,向例宫中梳髻,平分两把,叫作叉子头,垂后的叫作燕尾,莲英为太后梳成新式,较往时髻样尤高。油光脂泽,不亚玄妻。这时改作汉髻,太后尚顾影自怜道:“讵料今天到这样地步。”当下叫宫监取一件蓝夏布衫,穿在身上,又命光绪帝、大阿哥,及皇后瑾妃,统改了装,扮作村民模样,随召三辆平常骡车,带进宫中,车夫也没有官帽。众妃嫔等,统于寅初齐集,太后谕众妃嫔道:“你们不必随去,管住宫内要紧!”又命崔太监至冷宫,带出珍妃。珍妃到太后前,磕头请安。太后道:“我本拟带你同行,奈拳众如蚁,土匪蜂起,你年尚韶稚,倘或被掳遭污,有损宫闱名誉,你不如自裁为是。”珍妃到此,自知必死,便道:“皇帝应该留京。”太后不待说完,大声道:“你眼前已是要死,还说甚么?”便喝崔某快把她牵出,叫她自寻死路。光绪帝见这情形,心中如刀割一般,忙跪下哀求。太后道:“起来,这不是讲情时候,让她就死罢,好惩戒那不孝的孩子们,并叫那鸱枭看看,羽毛尚未丰满,就啄他娘的眼睛。”光绪帝向外一顾,见崔太监已牵出珍妃。珍妃还是向帝还顾,泪眼莹莹,惨不忍睹。不到一刻,崔监回报,已将珍妃推入井中。光绪帝吓得浑身乱抖。太后道:“上你的车子,把帘子放下,免得有人认识。”光绪帝上了车,太后令溥伦跨辕,自己亦坐入车内,放下帘子,叫大阿哥跨辕,令皇后瑾妃亦同坐一车。又命李莲英道:“我知道你不大会骑马,总要尽力赶上,跟我走。”莲英应命。太后复饬车夫,先往颐和园,倘有洋鬼子拦阻,你就说是乡下苦人,逃回家去。车夫唯唯,天尚未明,三辆骡车,已自神武门出走,只端王载漪,及刚毅、赵舒翘,乘马随行。途中幸没有洋兵拦阻,一直到颐和园,太后等入园坐了片刻,略用茶膳。外面又有太监来报,洋鬼子追来了。太后忙率着皇帝等,上车急奔。行了六七十里,日已西斜,还没有吃饭的地方。又行数里,到了贯市。贯市是个荒凉市镇,只有一个回回教堂,有几个回子居住。太后见天色将晚,便令车夫向教堂借宿,回子还算有情,慨然应允。进了教堂,便饬车夫觅购食物,怎奈贯市地方,寻不出什么佳点,只有绿豆粥一物,由车夫买了一大盂,呈上两宫。太后、皇帝等人,见了这物,既是龌龊,又是冰冷,本想不去吃它,怎奈饥肠辘辘,没奈何吃了一碗,勉强充饥。教堂中本没有被褥等件,太后又不说真名真姓,哪个来侍奉老佛爷,到了夜间,随地卧着,只太后睡一土炕,忍冻独眠,朦朦胧胧的睡了一回。光绪帝寤不成寐,辗转反侧,未免自言自语道:“这等况味,统是义民所赐。”太后偏偏听见,便嗔道:“你岂不知属垣有耳么?休要多嘴!”翌晨早起,出了教堂,又坐着骡车赶路。接连三日,尚无官厅,统是随便歇宿,无被无褥,无替换衣服,也无饭吃,只有小米粥充饥。直到怀来县,县令吴永,起初未得报告,毫无预备。忽闻太后到署,手忙脚乱,连朝服都不及穿着,即由便衣跪接,迎入署中。太后住县太太房,皇上住签押房,皇后住少奶奶房。太后至房中,手拍梳头桌道:“我腹饥得很,快弄点食物来吃!无论何物,都可充饥。”吴大令哪敢怠慢,嘱厨子备了上等菜蔬,虽不及宫中的美备,比途次的粗茶稀粥,何止十倍?这时李莲英早到,太后急命他改梳满髻,梳毕进膳。正大嚼间,庆亲王弈劻及军机大臣王文韶赶到。太后极喜,并分燕窝汤赏给,且道:“你们三日内所受困苦,大约与我等相同,我等已狼狈不堪了。”庆王、王文韶,谢过了恩,太后命庆王回京,与联军议和。庆王支吾了一会,太后道:“看来只好你去。从前英法联军入都,亏得恭王弈䜣,商定和议,你也应追效前人,勉为其难罢了。”庆王见太后形容憔悴,言语凄楚,不得已硬着头皮,遵了懿旨,在怀来县休息一天,即告别回京。’

‘两宫西狩,京城已自失守,日本兵先从东直门攻入,占领北城,各国兵亦随进京城,城内居民,纷纷逃窜。土匪趁势劫掠,典当数百家,一时俱尽,这北城先经日兵占据,严守规律,禁止骚扰,居民叨他庇护,大日本顺民旗,遍悬门外。紫禁城也亏日兵保护,宫中妃嫔,仍得安然无恙’。两宫迁居太原。山西巡抚毓贤,殷勤供奉,太后也不加诘责。太后颁发罪己诏。德国统帅瓦德西,自入京后,占居仪銮殿。当时联军驻京,多守规则,惟德军较为狠鸷,苛待居民。名妓赛金花,借色迷人,居民倒受了好些厚惠。会值瓦德西统军过津,心喜猎艳,得了赛金花,很加宠爱。大清的仪銮殿,作了德帅的藏娇屋。帐中密语,枕畔私盟,瓦将军无不俯从。赛金花乘间进言,愿为京民请命,因此瓦帅严申军法,部勒各军,京民赖以少靖。’

庆王、李相[李鸿章]拜会各国公使,共议合约,内容有:“戕害德使,须谢罪立碑;严惩首祸,并停肇祸各处考试五年;戕害日本书记官,亦应派使谢罪;污掘外人坟墓处,建碑昭雪:禁输入军火材料凡二年;偿外人公私损失,计四百五十兆两,分三十九年偿清,息四厘;各国使馆划界驻兵,界内不许华人杂居;大沽炮台及京津间军备,尽行撤去;由各国驻兵,留守通道;颁帖永禁军民仇外之谕;修改通商行船条约;改变总理衙门事权”。

是时两宫已在西安,闻京都已无事,预备回京。‘李莲英想,京中财产多半遗失,就怂恿太后,催解贡银。太后本是个嗜利妇人,料得联军入京,私积已尽,正思借此规复,遂听了李总管言,竭力搜括。李总管乐得分润,中饱了若干万两,方与两宫一同还京。回銮以前,先把大阿哥废黜,又命醇亲王载澧赴德,侍郎那桐赴日本,遵约谢罪。改总理衙门为外务部。此外如保护洋人,改易新政,旁求贤才的上谕,亦接连下了几道。各国见清廷悔祸,命将联军撤回,只酌留洋兵一二千人,保护使馆。太后复得最好消息,宫中储藏的宝物,亦未被掠去。’

李鸿章病殁。

‘太后至京,欲接见各国公使及公使夫人,苦于不习洋文。可巧裕庚出使日、法,卸任回国,入觐太后。他的两个女儿,德菱,龙菱,随父出洋好几年,能通数国语言文字,至此归国入觐,做了宫中招待员,把一个痴心妄想的西太后,喜欢极了,遂当面传旨,令饬二女至颐和园陛见。当由裕夫人带领二女,遵旨入园。德菱、龙菱从未到过颐和园中,此次随母入觐,自然格外注意。但见园中广敞异常,所有布置,都是异样精采,目不胜睹。既到仁寿殿外,由太监导入殿侧耳房,陈列着紫檀桌椅,统是雕镂精工,壁上悬着各式自鸣钟,短针正指到五点五十分,母女三个,少憩片时,旋有李总管[李莲英]到来,居然穿着二品公服,戴着红顶孔雀翎。裕夫人颇有些认识,即挈女起迎,那总管也笑容。随后又有几位宫眷,导他母女三人出了耳房,经过三重院落,到了正殿,殿额上大书乐寿堂三字,殿内立着妇女数人,大约年轻的居多。就中有一位旗妇,装束略异,且髻上戴着金凤凰,与别人更觉不同。裕夫人瞧着,认得是光绪皇后,正欲入殿请安,忽见数宫女护着太后,从屏后出来,到了宝座间,将身坐定。后面踱出李总管,即传旨陛见。当下裕夫人率同二女,趋跄入殿,一例拜跪报名,由特旨叫他起立。太后略问一番,裕夫人一一答述,太后又仔细瞧那二女,不觉生爱,起握二女手道:“你两人煞是可爱,难为这裕钦使,生就这粉妆玉琢的两女儿。你两人可愿在此伴我么?”两女本伶俐得很,即欲跪下谢恩。太后便道:“不必拘礼,你肯遵我的意旨,叫我做老祖宗,晨夕侍着,我就喜欢你了。”两女连声遵旨。太后复命皇后等,与她们相见,母女三人,先请过皇后的安,嗣与各宫眷一一行礼,这等宫眷们,无非是各邸的郡主,相见后,太后复嘱皇后道:“你可引他母女们,入内玩耍,我且到朝房一转,再来与他们叙谈便是。”皇后唯唯听命,太后即举步出殿。殿外早已备着露舆,俟太后上舆后,前后左右,统是很体面的太监,簇拥而去。皇后以下,恭送太后上舆毕,即引裕家母女三人,转身入内,闲谈消遣,至太后回园后销差。未几太后回来,赐母女三人午餐,午后复赏她们听戏。太后最爱的是梆子调[西秦腔],与德菱姊妹,谈论腔调的好处。德菱姊妹,不敢不随声附和。却说裕朗西夫人,及德菱姊妹,陪着太后,足足一日。俄见夕阳西下,天也将瞑,太后方命裕家母女回家,并嘱她即日来宫。临别时,太后又赐她衣料食物等件,母女叩首谢恩。光阴似箭,倏忽两天,裕夫人仍率领二女,入宫觐见。太后见她遵旨前来,愉快得不可言喻;当下引她到仁寿宫右侧房内,命她住着,所有应用各物,都叫宫监置备;惟衣服被褥等,已由裕家母女,随身带入。太后令裕夫人指导宫监,随意安排,自己带着德菱姊妹入宫,随即嘱咐德菱道:“看你聪明伶俐,恰是我一个大帮手。闻你通数国方言,倘有外妇入觐,你可与我做翻译。平日无事,好与我掌管珠宝首饰。我这里宫眷虽多,看来都不及你呢!”德菱复奏道:“老祖宗特恩,命臣女当这重差。只恐臣女年龄尚稚,更事无多,万一有误,反致辜负天恩,还请老祖宗俯鉴微忱,令臣女退就末班,学着办事便是!”太后笑道:“你亦何用自谦,我看你不致荒谬,你且试办数天,再作处置!”德菱只得谢恩受职。太后复顾龙菱道:“你年纪较轻,可跟着你姊,随便办事。”龙菱也谢过了恩。此时光绪帝适来请安,德菱欲趋前行礼,转思太后在前,恐于未便。至光绪帝趋出,德菱随着出来,循例谒驾,不料被太后觉着,已大声呼德菱名。德菱连忙走入,虽未遭太后斥责,仰见太后面上,已含有怒容。从此德菱格外小心,一切举止,都是三思而后行。一住数日,忽报俄使夫人勃兰康觐见,太后即令德菱迎宾,自己带着李总管,至仁寿堂受觐。光绪帝也总算与座。德菱引着勃夫人,到了殿中,行觐见礼,太后亦起与握手。两下寒暄数语,统由德菱传译。勃夫人又与光绪帝行礼,光绪帝亦答礼如仪。太后下了座,引勃夫人入宫,叙谈片刻,又命德菱导她去见皇后。周旋已毕,即令赐勃夫人午餐,由众宫眷陪食席间略仿西式,每人都设专菜。德菱奉太后命,坐了主席,殷勤款待,与勃夫人宴饮尽欢。席散后,勃夫人复进谒太后,谢了宴,由太后赐她宝玉一方,勃夫人谢了又谢。待勃夫人去后,太后语德菱道:“你随父出使法国,并不是俄国,为何恰懂俄国语言?”德菱道:“俄语本不甚解,但俄人亦惯操法语,所以尚堪应对。”太后道:“你与勃夫人所说,统是法国语么?”德菱道:“多半是法国语。”太后道:“勃夫人的装束,也总算华丽了,但我恰不甚喜欢西装。她满身不著珠宝,总觉装潢有限。我生平恰最爱珠宝呢,可惜西幸一次,丧失甚多。目下只剩下数百盒,你应与我收管方好。”随起身道“你且跟我来!”德菱遵旨随着,偕太后入储珍室,但见室内箱橱林列,左首标着黄签,是珍藏内府的秘笈,右首标着红签,是供奉老佛的珠宝。太后命宫监取钥,叫德菱启视右橱,橱开后,里面都是金镶玉嵌的盒子,大小不一,有长有方。盒外只标着号码,不列物名。第一盒奉命取出,启视盒内,贮有精圆的明珠,晶莹的宝石,光芒闪闪,统是无上奇珍。第二盒又奉命取视,乃是珠玉扎成的饰物,虫鱼花草,色色玲珑。第三四盒,系玛瑙珊瑚等类,光怪陆离,无不夺目。第五六盒藏着簪环,第七八盒藏着钗钏。镂金刻玉,美不胜收。看到第十盒,方觉金饰居多,珠玉较少。太后语德菱道:“这十盒算是上选,余外亦无甚足观了。若非庚子之变,何止于此!”言下有懊丧状。亏得德菱伶牙俐齿,婉婉转转的劝慰几句,太后方从这十盒内,拣了两三件佩物,悬在身上,随令德菱藏盒扃橱,寻复向德菱道:“拳匪的乱事,外人总道我暗中作主,其实统是载漪那厮的主张。到了联军入京,我初意是愿殉社稷,经刚毅等力劝出京,方才西幸,途中受了无数苦楚。及次年回京,差不多换了个世界。我累年积蓄,被洋人携去不少,我想洋人也好知足了。目下我国新败,元气难复,只好与洋人略略周旋,我的心中,总不甚相信洋人,洋人所制的器械,我国或不及他,洋人所讲的政教,难道我国果不及他吗?”德菱正思回答,忽有宫监踉跄奔入,报称荣中堂已出缺了,太后惊愕道:“我昨日尚差宫监探视,闻他还不甚要紧,如何今日就死?咳!他死后,哪个还有象他忠诚?”言至此,竟似鲠在喉,扑簌簌的垂下泪来。德菱不好不劝,只得禀请道:“老祖宗慈体,亦请保重,祈勿过伤!”太后道:“你哪里知我的苦衷,他是我患难与共的大臣。”德菱不敢再劝,由太后凄惋许久,方见太后吩咐道:“今日你也疲乏了,你可随意出外,不必侍着!”过了多日,太后把忆念荣禄的哀思,渐渐减杀,仍往颐和园,游览自娱。一年容易,又是春宵,园中花木盛开,太后遍邀各国公使眷属,入园游宴。美公使康格夫人,作为外眷的领袖,还有美参赞韦廉夫人,也随着前来。此外如西班牙公使佳瑟夫人,日本公使尤吉德夫人,葡萄牙代理公使阿尔密得夫人,法参赞勘利夫人,英参赞瑟生夫人等,联翩踵至,随身各带女眷,黑踏踏的聚集一堂,先行了觐见礼,然后到别宫赐宴。宴毕,统在园中游览一周。大众推康格夫人作了代表,至太后处道谢。康格夫人带着一个女子,生得细腰绰约身态苗条,太后瞧着,觉得她俏丽绝伦,遂欲问她姓氏。当由康格夫人代答,德菱传译,叫作克姑娘,乃是个女画士。太后问她能否写真?又经德菱与克姑娘谈了一会,然后详禀太后,说是:“写真系克姑娘惯技,她正欲绘就慈容,送到路易博览会去。”太后踌躇半晌,方道:“她既欲绘我肖像,叫她缓日前来便好。”德菱把这语传达,然后两人兴辞而去。
太后便语德菱道:“我朝旧例,帝后的像,须俟万岁千秋后,方可照绘。今克姑娘欲为我画像,我又不便当面回复,如何是好?”德菱道:“现在世界开通,越是圣明的帝后,越得肖像流传各国,俾作纪念。英女皇维多利亚的肖像,几乎传遍地球,如老祖宗福寿双全,何妨破例一绘!”太后听到此语,方有些高兴起来,便道:“既如此,且择个吉辰,令她来绘。”当即取出历本,选了一个黄道吉日,饬人至美使馆,通知克女士。届期克姑娘入宫,对太后行礼毕,即请太后端坐开绘。太后此时已服盛装,肃容上坐,约数刻钟,见克姑娘并不开手,专睁着绿色的眸子,向太后呆瞧。太后语德菱道:“她眈眈视我,何故?”德菱道:“外人绘像与华人不同,外人落笔,先就神情上注意,所以绘成后,格外生色。闻她是画中名手,临池审慎,无怪其然。”太后道:“照汝说来,待她画成,费时不少,我恰是不耐久坐的。”德菱道:“待臣女与她商量,或者可简便一点。”当下与克女士商议,传述太后的意思,克女士颇能体会,格外迁就,每日临绘一小时,绘至两星期才罢。及呈与太后,果然眉目如生。与拍照相似。太后很是喜欢,命赏千金’。

拳匪后,俄国占东三省。日本不满,与俄国开战,中国宣布保持中立。俄国没意见,惟日本请清廷出兵防守,清兵遂驻守山海关、张家口。‘复令驻日杨钦使,与日本郑重交涉,凡东三省的陵寝宫殿,及城池官衙,人命财产,交战国不得损伤。战后无论谁胜,东三省的主权,仍应归中国云云。日本总算应允,然后酌定全国中立章程,及辽东战地界限规则,颁布中外。’美国调停,日俄休兵,领土归还中国。大连旅顺湾,由日本续租,惟路矿森林渔业边地,北满洲的,归俄人经营,南满洲的,归日人经营。

‘自日俄战争后,中国人士,统说专制政体,不及立宪政体的效果。慈禧太后虽然不愿,也只得依违两可,与王公大臣,商定,停止科举,注重学堂,考试出洋学生,训练新军,革除枭首凌迟等极刑,并禁刑讯。复派遣五大臣出洋,考察政治’。其时孙中山已在广州成立兴中会,号称革命党人。五大臣至正阳门火车站,险被革命党人暗杀,行程延期。‘次年七月,五大臣回国,由两宫召见数次,他五人各畅所欲言,说得非常痛切。太后也为动容,遂于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十三日,颁发预备立宪的上谕’。于是先改官制,官制粗定,‘复开宪政编查馆,建资政院,中央立统计处,外省立调查局,并派汪大燮、于式枚、达寿三大臣,分赴英德日三国考察宪法。正在忙碌时候,忽报革命党人赵声肇乱萍乡,平靖后,安徽巡抚被革命党人暗杀。革命党人攻黄冈,很快被击败。自此,革命党人反叛不断。‘直督袁世凯,以内忧外患,交迫而起,奏请实行立宪。(清廷)下诏化除满汉畛域[革命党人提出驱逐鞑虏,光复中华],令内外各官条陈办法。当下各官吏应诏陈言,有说宜许满汉通婚,有说要实行立宪,筹定年限。慈禧太后,倒也无呼不可,遂改考查政治馆为宪政编查馆,叫他按年筹备。’

廓尔喀、尼泊尔两国,遣使入贡,达赖喇嘛,亦上表入觐。太后特旨嘉许,命地方官优礼相待。到京后,赐居雍和宫,加封为诚顺赞化西天大善自在佛。会太后诞辰将至,便留达赖替他祝寿,自己畅游颐和园万寿山,图个尽欢。到了万寿期内,城内正街,装饰一新,宫中设一特别戏场,演戏五日,这是拳匪以后第一次盛典。达赖喇嘛亦带领属员,向太后叩祝,外国使臣,各遣员祝贺。只光绪帝已经抱病,不能率王大臣行礼,但于万寿日早晨,由瀛台至仪銮殿,勉强拜祝。太后见他颜色憔悴,形容枯槁,亦未免动了慈心,命太监扶掖上轿,令帝回入瀛台。是日下午,太后挈后妃福晋太监等,泛舟湖中,天气晴和,湖光一碧,太后老兴勃发,命妃嫔福晋等,改着古衣,扮做龙女善男童子,李莲英扮韦驮,自己扮观音大士,拍一照相,留作纪念。游至日暮,兴尽方归。归途中凉风拂拂,侵入肌骨,又多吃乳酪苹果等物,竟至病痢。翌日尚照常理事,批阅奏折多件。又越日,太后、皇帝都不能御殿。达赖闻太后染疾,呈上佛像一尊,禀称可镇压不祥,应速往太后万年吉地,妥为安置。太后喜甚,病几少瘥。翌日仍御殿,召见军机大臣,命庆王送佛像至陵寝。庆王闻命,迟疑一会,才奏称:“太后、皇上,现皆有病,奴才似不便离京。”太后道:“这几日中,我不见得就会死,我现在已觉得好些了。无论怎样,你照我话办就是。”庆王不敢违旨,始奉佛像去讫。次日,太后皇帝同御便殿,直隶提学使傅增湘陛辞,太后道:“近来学生,思想多趋革命,此等颓风,断不可长。你此去务尽心力,挽回末习[不良风气]方好。”言下颇为伤感,傅增湘应令趋退,太后即宣召医官入内诊病。自是光绪帝不复视朝,太后亦休养宫中,未曾御殿。御医报告两宫病象,均非佳兆,请另延高医诊视。军机处特派员请庆王速回,一面增兵卫宫,稽查出入,伺察非常。庆王接信,兼程入京,一到都下,闻光绪帝病重,太后已拟立醇王子溥仪为嗣,当下入宫谒见太后。太后即向庆王道:“皇上病重,看来要不起了。我意已决,立醇王子溥仪。”庆王道:“就支派上立嗣,溥伦是第一个应继,其次还是恭正溥伟。”太后道:“我意已定,不必异议。从前我将荣禄的女儿,与醇王配婚,便等她生下儿子,立为嗣君,报荣禄一生的忠心。荣禄当庚子年防护使馆,极力维持,国家不亡,全仗彼力。今年三月,曾加殊恩与荣禄妻室,现已饬迎醇王子溥仪入宫,授醇王为监国摄政王了。”庆王闻言,暗想木已成舟,无可再说,便道:“太后明见,想亦不错。”太后又道:“皇上终日昏睡,清醒时很少,你去看他一看,倘或醒着,可将此意传知。”庆王便转至瀛台,到光绪帝寝榻前,但见光绪帝双目睁着,气喘吁吁,瘦骨不盈一束。榻下只有一两个老太监,充当服役,连皇后瑾妃都不在侧,未免触景生悲,暗暗堕泪。当时请过了安,光绪帝亦两泪含眶,便有气无气的向庆王道:“你来得很好!我已令皇后往禀太后,恐不能长侍慈躬,请太后选一嗣子,不可再缓。”庆王便婉述太后旨意,光绪帝半晌才道:“立一长君,岂不更好?但不必疑惑,太后主见,不敢有违。”庆王道:“醇王载澧,已授为监国摄政王,嗣君虽幼,可以无虑。”光绪帝道:“这且很好,但我,……”说到我字,喉中竟哽咽起来。庆王连忙劝慰,便道:“皇上不必怆怀,如有谕旨,奴才当竭力遵办。”光绪帝道:“你是我的叔父行,不妨直告。我自即位以来,名目上亦有三十多年,现在溥仪入嗣,还是承继何人?”庆王闻了此语,倒也踌躇了一会;想定计画,才道:“承继穆宗,兼祧皇上。”光绪帝道:“恐怕太后未允。”庆王道:“这在奴才身上。”言未毕,太监报称御医入诊,当由庆王替光绪帝传入。医官行过了礼,方诊御脉。诊罢辞退,庆王亦随了出来,问御医道:“脉象如何?”御医道:“龙鼻已经煽动,胃中又是隆起,都非佳兆。”庆王问尚有几日可过?御医只是摇头。
庆王料是不久,便别了御医,径禀太后。太后道:“各省不知有无良医,应速征入都方好。”庆王道:“恐来不及了。”太后道:“你却去叫军机拟旨,如有良医,速遣入诊,我也病重得很。”庆王退出。是日下午,太后闻报帝疾大渐,便亲至瀛台视疾,光绪帝已昏迷不省,太后命宫监取出长寿礼服,替帝穿着,帝似乎少醒,用手阻挡,不肯即穿。向例皇上弥留,须着此礼服,若崩后再穿,便以为不祥。太后见帝不愿穿上,便令从缓,延至五点钟驾崩,是日为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。太后、皇后、妃嫔二人,及太监数人在侧。太后见帝已崩逝,匆匆回宫,传谕降帝遗诏,并颁新帝登基喜诏。庆王禀太后道:“新皇入嗣,是否承继穆宗?”太后道:“这个自然。吴可读曾至尸谏,难道竟忘记么?”庆王道:“承继穆宗,原应该的,但大行皇帝,亦不可无后,应由嗣皇兼祧[指祭祀光绪]。”太后不应,庆王再请,太后且有怒容。庆王叩头道:“从前穆宗大行,未曾立嗣,因有吴可读尸谏。现今皇上大行,若非筹一兼顾的法子,仍如穆宗无嗣,安得没有第二个吴可读,仍行尸谏故事?将来应如何对待,还乞太后圣裁。”太后被他驳住,才忍着性子道:“你去拟旨来,待我一阅。”’于是庆王改遗诏,嗣皇兼承大行皇帝之祧。

‘庆王等退出,时已夜半,太后才得安寝。次日尚召见军机与皇后、摄政王,及摄政王福晋,谈论多时。复用新皇帝名目,颁一上谕,尊太后为太皇太后,皇后为太后,其时尚谈及庆祝尊号,及监国授职的礼节。到了午膳,太后方饭,忽然间一阵头晕,猝倒椅上。李莲英等忙扶太后入寝宫,睡了好一歇,方才醒转,令召光绪皇后、摄政王载澧,及军机大臣等齐集,咐吩各事,从容清晰。并云:“病将不起,此后国政应归摄政王办理。”慈禧后叮嘱既毕,喉中顿时痰壅,咯了几口,休养了好一会。军机大臣,尚未趋退,当下命草遗诏。军机拟诏毕,呈慈禧后,慈禧后还能凝神细阅,从头至尾,看了一遍。又命军机加入数语,才算定稿。到了傍晚,渐渐昏沉,忽又神气清醒,谕王大臣道:“我临朝数次,实为时势所迫,不得不然。此后勿再使妇人预闻国政,须严加限制,格外防范!尤不得令太监擅权,明末故事,可为殷鉴。”说到末句,已是不大清楚。喉中的痰,又壅塞起来。面色微红,目神渐散,随即逝世。时仅两日,遭了两重国丧。宫廷内外,镇定如常,这还是慈禧一人的手段。’

参考文献:清史稿,蔡东藩史作。

清朝:同治

同治即位,年只六岁,尊皇后钮祜禄氏为慈安太后[俗称东太后],及生母皇贵妃那拉氏为慈禧太后[俗称西太后]。

载垣、端华、肃顺等,扶新皇帝嗣位,自称为参赞政务王大臣,先颁喜诏,后颁哀诏。在京王大臣,多至恭王府议事。恭王弈䜣道:“现在皇上大行,嗣主年幼,一切政权,想总在怡、郑二王,及尚书肃顺了。”言至此,叹了数声。王大臣等多与肃顺不合,且见恭王有不足意,便齐声道:“王爷系大行皇帝胞弟,论起我朝祖制,新皇幼冲,应由王爷辅政,轮不到怡、郑二王身上,肃尚书更不必说呢。”恭王虽没有回答,头已点了数点。咸丰帝病危时,西太后已将玉玺揣走。帝驾崩后,西太后遣宠监安德海,赴京与恭亲王密议。恭王向肃顺等发奔丧的折子,即日赶往热河。肃顺等批折不予他过来,然恭王已到热河。是夜,恭王男扮女装,由安德海引入宫中,与西太后密谈,出来后,即刻回京。西太后见东太后,向她说明早日回京的重要性。东太后本无政治主见,自然被她哄动。两宫太后遂传懿旨,即日奉梓宫回京。肃顺等定下密计,拟至古北口刺杀西太后。‘太后机警得很,密令侍卫荣禄,带兵一队,沿途保护’,肃顺等未能得手。载垣、端华、肃顺到京后,恭王拿着皇上御旨[自然是西太后盖的印],拘住三人,迫令载垣、端华自裁,肃顺斩首。‘三人临死时,都痛骂西太后及恭王弈䜣。是日即授恭王弈䜣为议政王,在军机处行走。两宫太后在养心殿垂帘听政。’

‘慈禧后煞是英明,用人行政,多有特识。东南军务,专责成两江总督曾国藩,令他统辖江苏、安徽、江西三省,并浙江全省军务,所有四省巡抚提镇以下,悉归节制。这般重大的责任,自清朝开国以来,连皇亲国戚,都没有受此异数。曾国藩以辖地太大,恐怕疏忽,特荐左宗棠督办浙江军务,奉旨令左宗棠赴浙剿贼,浙省提镇以下,均归左宗棠调遣。只安徽知府吴棠,经慈禧垂帘后,累次超擢,不几年竟授四川总督,这事未免私意。然古来漂母一饭,韩信犹报千金,慈禧幼年,受过吴公的大德,知恩报恩,乃是慈禧后的厚道,不足为怪。圆明园内四春娘娘,后来竟不知下落,或说是发放出宫,或说是被慈禧处死。大约处死一说,不足为据。汉朝人彘,唐室醉妪,言者惨鼻,独清宫恰未闻有此惨剧,也总算是慈禧的好处。’

曾国藩物色人材,又保举一员大人物,乃是李鸿章。当时指挥淮军。长毛始用开花炮[会爆炸的炮弹,炮弹上有导火索,炮弹发出,即引燃导火索,导火索燃尽后,炮弹爆炸,当时还不是每个都会炸,雨天不能用]。鸿章到上海,有人引荐美国人华尔,‘(鸿章)令竭诚练勇。华尔一口应承,遂募乡勇三千人,归华尔督练,叫作常胜军’。鸿章又联络英法兵,联合作战。曾国藩、左宗棠、李鸿章等人,终于剿灭长毛。后来,李鸿章出使德国,‘与德相俾斯麦闲谈,盛述自己打长毛的功劳。俾斯麦道:“欧洲人以杀异种为荣,若专杀同种,反属可耻。”鸿章不禁自惭。良心发现。’

捻匪作乱。

李鸿章奏请组建洋枪队、建兵工厂等事宜,‘奉谕照旧办理,毋庸更张’。于是曾国藩又添练马队一支。

捻匪覆灭。‘只陕甘叛回,尚未平靖,由左宗棠入觐,奏称五年以后,定可报绩。两宫太后非常欣慰,令他即日还陕。宗棠受命,风驰电掣而去’。

‘豫备(同治帝)大婚典礼。小安子[太监安德海]乘机密请,拟亲往江南,督制龙衣。慈禧太后道:“我朝祖制,不准内监出京,看来你还是不去的好。”(小安子但言江南织造多么精致,太后衣服,多不合用,想为太后也置办几件)。慈禧后素爱装扮,听小安子一番说话,竟心动起来。只是想到祖制一层,又不便随口答应,当下狐疑未决。究竟是个女流。小安子窥透微意,便道:“太后究竟慈明,连采办龙衣一件事,都要遵照祖制,其实太后要怎么办,便怎么办,若被祖制二字,随事束缚,连太后都不得自由呢。”慈禧后性又高傲,被这话一激,不禁发语道:“你要去便去,只这事须要秘密,倘被王大臣得知,又要上疏奏劾,连我也不便保护。”小安子闻慈禧应允,喜得叩首谢恩。慈禧又嘱他沿途小心,小安子虽口称遵旨,心中恰不以为然。随即辞了太后,束装就道,于同治八年六月出京,乘坐太平船二只,声势烜赫,船头悬着大旗一面,中绘一个太阳,太阳中间,又绘着三足乌一只。两旁插着龙凤旗帜,随风飘扬。船内载男女多人,前有娈童,后有妙女’。山东巡抚丁宝桢,向恭亲王投奏章,谓太监出都有违祖训。‘恭王弈䜣,见安得海威权太重,素不满意,接着丁抚奏折,立刻入宫去见太后。可巧慈禧后在园观剧,恭王便禀知慈安太后,递上丁宝桢密奏,慈安后展阅一周,便道:“小安子应该正法,但须与西太后商议。”恭王忙奏道:“安得海违背祖制,擅出都门,罪在不赦,应即饬丁宝桢拿捕正法为是。”慈安太后尚在沈吟,半晌才道:“西太后最爱小安子,若由我下旨严办,将来西太后必要恨我,所以我不便专主。”恭王道:“西太后么?以祖制论,西太后也不能违背。有祖制,无安得海,还请太后速即裁夺。若西太后有异言,奴才等当力持正论。”慈安后道:“既如此,且令军机拟旨,颁发山东。”恭王当下命内监取过笔墨,匆匆写了数行,拟定后,即请慈安太后盖印。慈安竟将印盖上,由恭王取出,不欲宣布,即交原人兼程带回’。安德海就地正法。‘复奏到京,又由恭王禀报慈安太后,一不做,二不休,索性令将随从太监,一并绞决。这件事情,慈禧后竟未曾得知,直至案情已了,方传到李莲英耳中,急忙转告慈禧后,慈禧后大惊道:“有这件事么!为何东太后全未提起?想系是外面谣传,不足凭信。”莲英道:“闻得密谕已降了数道,当不至是谣言。”慈禧后道:“你恰去探明确凿,即来禀报。”莲英得了懿旨,径往恭邸探问。恭王无从隐讳,只好实告。莲英道:“慈禧太后的性子,王爷也应晓得,此番水落石出,恐怕慈禧太后是不应许呢。”恭王道:“遵照祖制,应该这样办法。”莲英微笑道:“讲到祖制两字,两宫垂帘,也是祖制所没有,如何你老人家却也赞成?”恭王被他驳倒,一时回答不出,遂求他设法。莲英献策道:“大公主[恭王女]在内,很得太后欢心,可以从中转圜。若再不得请,奴才也可替王爷缓颊。”随又请恭王缴出密谕稿底,恭王即检付一纸,那是东后的谕旨,临别时还叮咛嘱托。莲英一肩担任。当下别了恭王,匆匆回宫,将密谕呈上。由慈禧后阅到‘将该犯安得海拿获,遵旨正法’,不禁花容变色,几乎要堕下泪来。慈禧后阅罢,把底稿撕得粉碎,大怒道:“东太后瞒得我好,我向来道她办事和平,不料她亦如此狠心,我与她决不干休。”说着,便命李莲英随往东宫。莲英道:“这事也不是东太后一人专主。”慈禧后道:“此外还有何人,除非是弈䜣了?可恨可恨!”莲英道:“太后一身关系社稷,不应为了安总管,气坏玉体。”随即替慈禧捶背。约半小时,见慈禧气喘少息,随道:“安总管也太招摇,闻他一出都门,口口声声,说奉太后密旨,令各督抚州县报效巨款,所以闹出这桩案情。”慈禧后道:“有这等事么?他亦该死!但东太后等不应瞒我。”正絮语间,忽由宫监来报,荣寿公主[就是恭王女,慈禧干女儿,宫中称她大公主]求见。慈禧正欲发泄怒意,便道:“叫她进来!”荣寿公主入见,请过了安。慈禧后道:“你父亲做得好事!”公主佯作不解,莲英从旁插口道:“就是安总管的事情,大公主应亦好晓得了。”公主忙向慈禧跪下,叩头道:“臣女在宫侍奉,未悉外情,今日方有宫人传说,臣女即回谒臣父,据称安总管招摇太甚,东抚丁宝桢,飞递密奏,刚值圣母观剧,恐触圣怒,不敢禀白,所以仅奏明慈安太后,遵照祖制办理。”慈禧后道:“你总是为父回护。”公主再碰头乞恩,慈禧后道:“这次姑开恩饶免,你去回报你父,下次瞒我,不可道我无情。”公主谢恩趋出。慈禧后还欲往东宫,莲英道:“太后圣度汪洋,恭王爷处尚且恩释,难道还要与东太后争论么?有心不迟,不如从长计议。”慈禧后见莲英伶俐,语语中意,遂起了桃僵李代的意思,把他擢为总管’。

中外互市以后,诸国商民纷纷来华,‘廷臣又据了用夏变夷的古训,先后奏驳。满首相倭仁,尤为顽固,事事梗议。幸两宫太后信用曾(国藩)、李(鸿章),次第准行。同治二年,在京师立同文馆;三年,遣同知容闳出洋,采办机器;四年,命两江总督,兼充南洋大臣,设江南制造局于上海;五年,置福建船政局;七年,派钦差大臣志刚、孙家穀,偕美人蒲安臣,游历西洋,与美国订互派领事,优待游学等约;九年,命直隶总督兼充北洋大臣,增设天津机器局。在清廷方面,也算是破除成例,格局一新。内地的百姓,又是风气不通,视洋人如眼中钉。’

‘适值天津有匪徒武兰珍迷拐人口,被知府张光藻,知县刘杰缉获,当堂审讯,搜出迷药,供称系(天主)教民王三给与。民间遂喧传天主教堂,遣人迷拐幼孩,挖目剖心,充作药料。当时一传十,十传百,以讹传讹,并将义冢内露出的枯骨,均为教堂弃掷;人情汹汹,都要与教堂反对。通商大臣崇厚,及天津道周家勋,往会法国领事丰大业,要他交出教民王三,带回署中,与兰珍对质。兰珍又翻掉原供,语多支离,无可定谳。崇厚饬役送王三回教堂,一出署门,百姓争骂王三,并拾起砖石,向王三抛击,弄得王三皮破血流。王三哀诉教士,教士转诉丰大业,丰大业不问情由,一直跑到崇厚署,咆哮辱詈。崇厚用好言劝慰,他却不从,竟向袋中取出手枪,击射崇厚。崇厚忙避入内室,一击不中,愤愤出署。途中遇着知县刘杰,正在劝解百姓,他又用手枪乱击,误伤杰仆。百姓动了公愤,万眦齐裂,顿时一拥而上,把他推倒,你一拳,我一脚,不到半刻,竟将这声势赫弈的丰大业,殴毙道旁。随即鸣锣聚众,闯入教堂[天津望海楼教堂],看见洋人及教民,便赠他一顿老拳。至若器具什物等件,尽行捣毁。百姓忿尚未泄,索性放一把火,将教堂烧得精光’。法国要求赔修教堂,安葬领事,惩办地方官,严究凶手。‘有旨“逮知府张光藻,知县刘杰,交部治罪。”这旨一下,天津绅民大哗’。之后,又把滋事人民十五人正法,军流四人,徒刑十七人。

慈禧后用两年时间,为同治帝择偶,得四人备选。‘免不得与慈安后商量。慈安后道:“女子以德为主,才貌到还是第二层,未知这四女中,那个德性最好,堪配中宫?”慈禧后道:“闻得这四个女子,崇女年纪最大,今年已十九岁,凤女年纪最轻,今年才十四岁。”慈安后即接口道:“皇后母仪天下,总是年长的老成一点。”慈禧后呆了一呆,随道:“凤女虽是年轻,闻她很是贤淑。”慈安后道:“皇后册定,妃嫔也不可少,这等女孩子,都选作妃嫔便了。”慈禧后道:“且去传弈䜣进来,叫他一酌。”慈安点头,即命宫监去召恭王。不一时,恭王入见,向两太后行礼毕,慈禧后就说起立后情事,恭王也主张年长。名正言顺,说得慈禧不好不依。’

曾国藩病殁。两宫太后大为叹息。着李鸿章继任。

同治帝完婚后,两宫太后下诏撤帘,皇帝亲政。

同治帝亲裁国政,一年以内,倒也不敢怠忽,悉心办理。只是性格刚强,颇与慈禧太后相似。慈禧太后虽已归政,遇有军国大事,仍著内监密行查探,探悉以后,即传同治帝训饬,责他如何不来禀白。偏这同治帝也是倔强,自思母后既已归政,为什么还来干涉?母后要他禀报,他却越加隐瞒,因此母子之间,反生意见。独慈安太后静养深宫,凡事不去过问,且当同治帝进谒时候,总是和容愉色,并没有一毫怒意。同治帝因她和蔼可亲,所以时去省视,反把本生母后,撇诸脑后。慈禧太后愈滋不悦,有时且把皇后传入宫内,叫她从中劝谏。皇后虽是唯唯遵命,心中恰与皇帝意旨相合。花前月下,私语喁喁,竟将太后所说的言语,和盘托出,反激动皇帝懊恼。背后言语,总有疏虞,传到慈禧太后耳中,索性迁怒皇后,衔恨切骨’。

同治帝欲重修圆明园,恭王多次规劝,惹怒皇帝。‘恭王子载澂,自小与同治帝相狎,到同治帝亲政,退朝余暇,常令载澂自由入宫,谈笑解闷。这日载澂求见,内侍即入内奏闻,偏偏同治帝不令进谒。载澂莫名其妙,仍旧照往时玩笑的样子,说道:“皇上平日,非常豁达,为什么今天摆起架子来?”说毕,扬长而去。内侍未免多事,竟将载澂的说话,一一奏明。同治帝大怒道:“他的老子,刚来饶舌,不料他又来胡闹。他说我摆架子,我就摆与他看。”’竟命军机大臣大学士文祥,赐死恭王父子。文祥不敢奉诏。同治帝又道:“赐死太重,革爵便了。”‘文祥到此,不敢违旨,只好草草拟就,捧呈御览。同治帝阅毕,点了点头,便道:“你将这稿底取去,明日就照此颁布罢!”文祥领旨退出,也不回府,一直跑到恭王邸中,密报恭王’。经商议,由文祥飞禀慈禧太后。同治遭太后严词训责。

同治帝由此一挫,心灰意懒。内侍文喜、桂宝二人,导同治帝微行,去妓院作乐。自此便成常客。‘恭亲王以下,统已闻知,因鉴前时圆明园事情,不敢犯颜直谏,只暗中略报西太后,西太后恰也训戒数次。嗣因同治帝置诸不闻,忤了慈容,索性任他游荡,惟朝廷大事,叫恭亲王等格外留心’。

日本占琉球。

同治帝染病而亡。两宫太后召集诸大王臣会议。慈禧后先开口道:“皇上病势,看来要不起了,闻皇后虽已有孕,不知是男是女,亦不知何日诞生,应预先议立皇嗣,免得临时局促。”诸大王臣谓皇上春秋鼎盛,即有不豫,自能渐渐康泰。慈禧后道:“我也不妨实告,皇帝今日已晏驾了。”这语一传,王大臣等,哭又不好,不哭又不好,有几个忍不住泪,似乎要垂下来形状。慈禧后道:“此处非哭临地方,须速决嗣主为要。”’慈安太后提议恭亲王的儿子;恭王提议溥伦[过继给宣宗长子弈譓];慈禧后提议醇王弈譞子载湉。慈禧后命大王臣投票决定。醇王子得票最多,遂立醇王子,是为光绪帝,年只四岁。光绪母为慈禧后的亲妹。

‘同治皇后,入正中宫,只有两年,突遭大丧,折鸾离凤,已是可惨,还有慈禧太后,对着她很不满意。这番立嗣,非但不令她预闻,而且口口声声,骂她狐媚子,狐媚子。她哭得凄惨一点,越触动慈禧太后恶感,戟指骂道:“狐媚子!你媚死我儿子,一心思想做皇太后!哼哼!象你这种人,想做太后,除非海枯石烂,方轮到你身上。”’复又下旨,内称大行皇帝无嗣,俟嗣皇帝后生皇子,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子。同治后绝望自尽。

内阁侍读学士广安上奏,谓同治后如果生子,应立为嗣。懿旨说他冒昧渎陈。甘肃皋兰人吴可读,‘早思直言奏请,但是广安一奏,犹且被斥,自己本是汉人,又系末秩微员,若欲奏陈大义,必遭严谴。且吏部堂官,也必不肯代奏,于是以死相要,将遗折呈交堂官。堂官谅他苦心,没奈何替他代奏。‘两宫皇太后阅毕,慈禧太后心中很是不乐,外面恰装出一种坦适样子,向慈安太后道:“这人未免饶舌,前已明降谕旨,嗣皇帝生有皇子,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,还要他说什么?”慈安太后道:“一个小小主事,敢发这般议论,且宁死不讳,总算难得!”慈禧后歇了半晌,方道:“且著王大臣等会同妥议,可好么?”慈安后应了声好,遂命内阁拟旨,着将吴可读原折交廷臣会议’。下旨:‘吴可读以死建言,孤忠可悯,著交部照五品官例议恤!钦此’。

参考文献:清史稿,蔡东藩史作。

清朝:咸丰

皇四子嗣位,是为咸丰帝。

五口通商,基督教得以传入,广东花县人洪秀全,购得几本基督教的书,觉得‘豁然开朗’,遂自办一教,叫拜上帝会,募集信众,开始造反,又立太平天国,声势浩大,与清廷为敌。

按南京条约,两年后应让英商入城,届时广东总督叶名琛不许,英领事屡次申请,不予答复,连咨请别事,都搁置不理。几年后,英府另遣巴复礼为广东领事,名琛亦不予理睬,巴复礼怒,谋攻广东。恰在此时,海外来了一艘挂英旗的洋船,巡河水师见船内统是中国人,将它扣留,扔掉英旗,拘禁所有船员,共十三人。巴夏礼发来照会,抗议扣押英国水手。名琛放人,英领事谓中国已动用水师,不便接受。不到三日,英舰攻入黄埔炮台。巴夏礼求见,名琛谢绝。巴复礼再请,名琛不答。英兵遂用炮把城墙轰出一个缺口,英军入城,到督抚衙门求见,统被谢绝,英军退去。城外暴民烧洋人商馆及十三家洋行,包括法国和美国商馆。英国遣额尔金伯爵来香港、澳门备战,同时联络法军。再次照会叶名琛。复又接到法国、美国照会,要求赔偿被毁商馆的损失。名琛搁置不理。几个月后,英法联军到广州沿海,限四十八小时答复赔偿和重新签约二事。名琛不睬。英法联军六千人登陆,占海珠炮台,然后攻城。清军投降,联军入城,放出被拘水手,入督署,把清官聚在一起,迫他们出榜安民,把名琛用轿子抬上军舰,‘从官以手指河,教他赴水自尽,名琛佯作不觉。名琛先被英人掳到香港,嗣又被解至印度,幽禁在镇海楼上。名琛却怡然自得,诵经[信奉吕祖]以外,还日日作画吟诗,自称海上苏武。名琛在印度幽禁,不久即死。英人用铁棺松槨,收殓名琛尸,送回广东。广东成为清英法三国公共地’。英军欲继续北上,法、美、俄三国也愿加入,于是各率舰队,一起驶至上海。各遣员赴苏州,将写给大学士裕诚的书,交给江苏巡抚赵德辙。‘咸丰帝立召大学士裕诚,及军机大臣会议。议了半日,方定计简放黄宗汉为钦差,赴粤办理交涉,一面由裕诚署名,答复英法两国,是令他速赴广东,与黄宗汉会商;并说本大臣参谋内政,未预外事,不便直接。复美使书,也是令他赴粤,不过有要他排解的意思。复俄使书,略说中俄原约,只在黑龙江互市,如有相争事件,可速赴黑龙江,自有办事大臣接商,无庸与本大臣交涉’。英、法两使拒绝回广东,于是四国舰队北上至天津。‘书直督谭廷襄,仍请转达首相’。清廷派两位钦差大臣赴天津,英、法两使谓钦差不是首相,拒绝见面。联军见天津海防疏忽,向大沽口炮台发起攻击,夺得炮台。‘咸丰帝闻警大怒,把提督、总兵、副将各人,革职拿问,特命亲王僧格林沁,带兵赴天津防守;又命亲王绵愉,总管京师团防事务,严行巡逻。僧亲王抵天津后,俄美二使,愿居间排解,只乞改派相臣议款。咸丰帝不得已,命大学士桂良,吏部尚书花沙纳,再赴津议款’。天津条约签定。当时美使中有两位翻译,是天主教传教士,叫Samuel Wells Williams和W. A. P. Martin,他们建议加入“宗教容忍条款”,于是条约中多了以下这条:“耶稣圣教,又名天主教,原为劝人行善,凡欲人施诸己者,亦如是施于人。嗣后所有安分传教习教之人,当一体矜恤保护,不可欺侮凌虐;凡有遵照教规安分传习者,他人毋得骚扰。”此外条约要求:‘一是各派公使驻京;第二是准洋人持照至内地游历通商;第三是增开牛庄、登州、台湾、潮州、琼州等处为商埠;第四是长江一带,自汉口至海滨,由外人选择三口,以便往来通货;第五是洋人得挈眷属在京居住;第六是偿英国商耗银二百万两,军费亦二百万两,法国减半。奏折一上,廷臣鼓噪,都主张驳斥。你一本,我一本,大半痛哭陈辞,赛过贾长沙、陈同甫一流人物,其实统是纸上空谈,无裨实用。还是咸丰帝晓明大局,料知无人能战,无地可守,没奈何忍痛许和。’

‘次年,各国舰队,驶赴天津,遵例换约。适值僧格林沁,在大沽口经营防务,修筑炮台,丛植木桩,遥见洋舰飞驶前来,忙遣员荡舟出口,往晤各国使臣,告以大沽设防,请改由北塘驶入。使臣多半听命,独英舰抗不遵行,竟驶入大沽,把截住港口的铁链,用炮炸裂,随后有英俄法小轮船十三艘,鱼贯而进,进攻炮台。守兵开炮还击,把英舰轰沉数艘,余船亦中炮不能行动,只有一艘逸去。英兵死了数百,炮台上面的武弁,亦伤亡数人。只美使华若翰遵约,改道行走,才得换约。咸丰十年六月,英使额尔金,法使噶罗,复率舰队,北犯天津,僧格林沁料洋人必取道大沽,或由北塘袭入大沽后路,遂派重兵守住大沽南岸,一面在北塘密埋水雷。英军透过汉奸探得水雷位置,乘夜入北塘口,挖去水雷,长驱而进。副都统德兴阿驻守北塘里面的新河,率兵拒战,连吃败仗,英法联兵万八千人,追入内港。适潮水退出,舟被胶住,额尔金、噶罗颇惊慌起来,连忙竖起白旗,佯称请款,僧格林沁还道他有意议和,不敢邀击。谁知潮水一涨,英法各舰,鼓棹直前,僧王尚不在意,等他傍岸登陆,方麾劲骑堵御,英法联兵,排成一大队,各执精利火器,专俟清军过来,一声号令,众枪兢发,发无不中,清兵都从马上坠下,霎时间三千铁骑,如墙齐陨,只剩七人逃回。英法联兵,遂自后面攻北岸炮台,提督乐善,忙上前迎敌,英兵连掷开花弹,飞入火药库,(炮台坍陷一半)。僧格林沁尚兀守南炮台,朝旨飞促退还,僧王不敢违旨,遂退军张家湾。遇着大学士瑞麟,统京旗兵九千出防。天津被陷。桂良前往(议和)。英方提出增军费,天津通商,各国公使,酌带洋兵数十名,入京换约。咸丰帝严旨拒绝,饬僧格林沁、瑞麟,严防外人内犯。京师亦饬令戒严。英使见和议不就,复从天津派兵北上,扰及河西务,京城里面,一日数惊。咸丰帝诏南军入援。副都统胜保,时在河南,接旨最早,急调九旂禁兵万人,驰赴通州助剿。英法兵近逼张家湾,胜保未曾与外人交战,还道外人没有能耐,遂上马驰去,不意洋人(开枪射击),胜保起初倒也不怕,麾军上前,往来督战,(不料脸部中弹),颠落马下。亏得亲军救起,上马逃走。主帅一逃,将士自然溃散。僧、瑞二营,不战先怯,也从通州退还北京,驻扎城外。咸丰帝闻报,一面遣怡亲王载垣,再赴通州议和,一面出驻圆明园。载垣驰至通州,由桂良接着,议好照会,请英法两使入城议和。次日,载垣在天岳庙设宴,恭候英法使臣。两下相见毕,载垣便命开宴,两下分宾主坐定,酒至数巡,载垣方谈到和议。法使噶罗,倒还和颜悦色,巴夏礼攘袂起道:“今日的事情,须面见中国皇帝,方可定约。”载垣、桂良两人,面面相觑,不能回答。巴夏礼又道:“我等远居欧洲,久欲观光上国,现拟每国各带千人入京觐见。但两国礼节不同,此番请用军礼罢了。”载垣沈吟半晌,想出了“请旨定夺”四字,回答巴夏礼。巴夏礼露出不悦情状,宴毕,傲然径出。法使噶罗,总算还欢然道别。适值僧王带兵进来,探听和议消息,载垣与他谈起巴复礼情形,僧王当即跳上马鞍,一鞭径去。桂良恐干和议,忙上马随了出来,行未数里,遥见僧王已将英法二使截住。僧王正把巴夏礼捆缚停当,并要去缚法使噶罗。桂良连忙遥手,向僧王道:“法使恭顺,不可缚他。”噶罗才得脱身,由桂良送了一程,道歉告别。英使额尔金,闻参赞被擒,便率洋兵长驱而北。(咸丰帝等一百多人逃往热河),端华、肃顺及军机大臣穆廕、匡源、杜翰等,一律扈跸。途次始传旨到京,命恭亲王弈䜣为全权大臣,留守京师,僧格林沁、瑞麟、胜保各军,仍驻城外防剿。此时京内居民,闻皇帝出走,纷纷迁避。禁旅多奉调扈驾,剩下几个老弱残兵,也渐渐逃散。连僧、瑞等麾下兵弁,亦都解体。桂良递入英照会,索交巴夏礼,(恭王命恒祺,送巴夏礼出城。恒祺回禀后),阅半日,突闻外面人声马嘶,闹成一片,接连是隆隆的炮声,啪啪的枪声,不绝于耳。正欲派人出探,忽一内监踉跄奔入,报道:“不好了!洋兵攻入内城了。”恭王道:“僧王、瑞相、胜副都统等,到哪里去了?”内监道:“这也不知底细。但闻城外各军,见了洋兵,统已逃去,剩得僧王爷、瑞中堂、胜大人三个,赤手空拳,无可迎敌,只得由洋人入城了。”’联军复又纵火烧圆明园。(恒祺前往说情)。夏礼道:“你们中国人,专会放刁,今日议和,明日又议和,终究没有结果,还要把我去监禁数日,你想天下有无此理?所以我在此纵火泄忿。”恒祺再向他谢罪,巴夏礼道:“如中国果真心议和,限你三日开紫禁城,迎我入议。在我被执的时候,还有几个从员,也被拿去,现应立刻放还,方可议和。”恒祺唯唯从命,但请他不再放火。巴夏礼也含糊答应。恒祺忙回报恭王,恭王再命恒祺释放英俘,不想到了狱中,已有英人数名倒毙。恒祺也不暇去问狱卒,转身就飞报恭王。恭王又呆得木偶一般,还是恒祺想了一法,照会巴夏礼,说是待和议成后,一律释放。偏这巴夏礼,已探悉英人监毙数名,索性大烧圆明园,烧了三日三夜,变成了一堆瓦砾场。巴夏礼既毁圆明园,复声言要攻紫禁城,恭王遣桂良去见法使,法使颇肯居间调停。桂良先回,随后法使的照会亦到,内说英使额尔金,索抚恤监毙英人银五十万两,须立即付过,方可莅盟修好。恭王不得已,大加搜括,凑足五十万两银子,解至英营,并约于礼部衙门内恭候议和。九月九日,与英使议约,免不得又要设宴。额尔金提议换约,除八年原议五十六条外,还要加添数条,赔偿兵费,增开口岸,派驻领事。经恭王再四磋磨,通事往返传命,议定偿他兵费一千二百万两,增辟天津为商港,各口许驻英国领事。双方允妥,彼此入席,酒酣兴尽而散。翌日,复请法使噶罗,至礼部共商和议。法使算是有情,只索兵费六百万两。恭王一口应承,也照英使例盛筵相待,迎送如仪。十一日与英使换约,恭王据实奏闻。咸丰帝已至热河,览奏未免叹息,但木已成舟,不能再变,只好降旨允准。独俄使伊格那替业幅,表面还非常和平,暗中却厚索利益。中俄通商,向只恰克图一处,咸丰三年,始行文中国,假勘界为名,阴图占地,清政府征剿长毛[太平军],且来不及,还有何心对付外人,自然把此事搁起。俄人竟自由行动,直入黑龙江,通过爱珲。黑龙江将军弈山,派员禁阻,俄人不听,乃奏闻清廷。政府命弈山与他交涉,俄人索龙江北岸地,弈山竟唯唯从命,订了爱珲条约。后来英法兴兵,俄使也率领舰队,随在后面,大沽一战,英法各舰,多遭损失,退还广东,独俄使入京,于咸丰十年五月,另订专约十二条,大致是两国往来,平等相待,海口通商,照英法例。还要派遣领事,随带兵船,这叫作天津专约。到了英法联军入京,硬要入城开议,恭王胆小,不敢照允,俄使伊氏,趁这机会,入劝恭王叫他在礼部衙门会议,可以无患。原来礼部衙门,与俄使馆相近,所以担任保护。恭王才放着胆,与英法使臣相见。和议成后,俄使便来索酬,再订北京条约,举乌苏里河东岸地,统划归俄人’。

随咸丰北行的,有郑亲王端华、怡亲王载垣和大学士户部尚书肃顺,其中肃顺最有智慧,此外还有景寿、穆廕、匡源、杜翰、焦祐瀛五个军机大臣,随驾北行。他们由肃顺一力保举,作为走狗。‘肃顺所最忌的有两人,一个是皇贵妃那拉氏,一个是恭亲王弈䜣。那拉贵妃,是个士女班头,宫中一切事务,多由那拉指使,咸丰帝非常宠任,皇后素性温厚,不去预闻。恭王系咸丰帝介弟,权出怡、郑二王上。’

咸丰病,及大渐,‘即召载垣、端华、肃顺、景寿、穆廕、匡源、杜翰、焦祐瀛八人,入受顾命,立皇子载淳为皇太子;并因太子年幼,淳淳嘱咐,要他尽心竭力,夹辅幼君。’

咸丰驾崩,享年三十一岁。

‘咸丰帝即位初年,颇思励精图治,振饬一新,无如国步艰难,臣工玩愒,内而长毛,外而洋人,摇动江山,日劳睿虑。’

参考文献:清史稿、蔡东藩史作等。

清朝:道光

道光皇帝登基。

‘因乾隆、嘉庆两朝,东征西讨,南巡北幸,把库款用尽,(道光帝)只好格外俭省,把宫中需用的银两,省而又省,自己服食一切,也比从前的皇帝,减下若干;后妃以下,统教屏去繁华,概从朴实;宫娥彩女,又放了许多出宫。且命亲王贝勒等,务从节俭,不得广纳姬妾,任意挥霍。朝上一班王大臣,揣摩迎合,上朝的时候,格外装出节俭的样子,朝冠朝服,多半敝旧,道光帝瞧着,颇也喜欢,谁知他退朝回府,仍旧是锦衣美食’。

‘回疆自大小和卓木死后,各城统设办事领队大臣,独喀什噶尔,设一参赞大臣,统辖各城官吏。参赞大臣的上司,就是伊犁将军,每年征收贡赋,十分中取他一分,比以前时准部的苛求,两和卓的骚扰,宽得许多。清廷又尝慎选边吏,或是由满员保举,或是由大吏左迁,抚驭得法,回民赖以休息,视朝使如天人。到嘉庆晚年,保举不行,派往回疆各官,多用内廷侍卫,及口外驻防,这班人员,偏把回疆作了利薮,与所属司员章京,任情剥削,一切服食日用,统向回城伯克征索。伯克系回城土官的名目,他与清吏狼狈为奸,借着供官的话柄,敛派回户,需索百端。(克扣来的钱)伯克得四成,章京[官名]得四成,办事大臣得二成,大家作福作威,肆行无忌;甚且选有姿色的回女,入置署中,要陪酒,就陪酒,要侍寝,就侍寝’。回酋张格尔反,平之。

天地会作乱,平之。

停在外海的英国商船,勾结沿海奸民,走私鸦片,屡禁不止。湖广总督林则徐到广东,闻外海有二十二艘英船,限他们三日内交出鸦片,英商不答复。三日后,林则徐停止通关,英商上缴鸦片一千零三十七箱,则徐不信如此少量,出水师迫二十二艘英船入虎门港,令全数上缴,得二万零二百八十三箱,每箱偿他茶叶五斤。则徐将悉数鸦片销毁。英领事义律,潜召数艘英舰攻九龙岛,被清军击沉一艘。义律再派舰船,封泊口,不得它船出入。则徐出五艘军舰,英舰先开炮,清舰还击,击伤英舰,英舰败退,清舰追至尖沙咀,把英舰驱逐到外海。英复派来大批军舰,攻炮台,袭沿岸城镇,毁清军舰船,最后军舰沿长江直抵南京。道光帝本主战,但胜少败多,遂签订南京条约,赔偿英国货物损失,支付英军军费,开放上海、宁波、福州、厦门和广州五个通商口岸,把香港割让英国,并允许在西人驻地建教堂。林则徐被调离。

道光帝崩,英船至天津,请赴京吊唁,却之。自咸丰起,清廷开始重满轻汉,皇帝更相信满人的话。

参考文献:清史稿、蔡东藩史作。

清朝:雍正、乾隆、嘉庆

胤祯嗣位,是为雍正。‘隆科多总理内外事务。命抚远大将军允禵[十四子],回京奔丧,一切军务,由四川总督年羹尧接续办理。

雍正恐人心不服,用一班飞檐走壁的侠客,刺探隐情。又定以后立储规则:将拟定皇储的诏旨,亲写密封,藏在匣内,安正大光明匾额后面。

和硕特部居青海,本受清廷册封,及罗卜藏丹津袭爵后,便欲独立。清廷出兵,平定青海,罗卜藏丹津投奔准噶尔部。‘分其地赐各蒙古,分二十九旗。

雍正杀允禩、允禟,拘禁允禵,再杀年羹尧、隆科多。

雍正兴文字狱。

西南苗民叛,清廷出师不利。

雍正暴崩。‘(大学士)鄂尔泰驰入宫前,下了马,疾趋入内,但见御榻旁人数无多,只皇后已至,满面泪容。鄂尔泰揭开御帐,不瞧犹可,略略一瞧,不觉哎哟一声,止口而出。正在惊讶,庄亲王、果亲王亦到,近瞩御容,都吓了一大跳。庄亲王道:“快把御帐放下,好图后事。”一面并请皇后安,皇后呜咽道:“好端端一个人,为什么立刻暴亡?须把宫中侍女内监,先行拷讯,有究原因方好。”还是鄂尔泰顾全大局,随道:“侍女宫监,未必有此大胆,此事且作缓图,现在最要紧的是续立嗣君。”庄亲王接口道:“这话很是,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,留有锦匣,内藏密谕,应即祇遵。”随督率总管太监,到乾清宫取下秘匣,当即开读,乃“皇四子弘历为皇太子,继朕即皇帝位。”二语。雍正帝暴崩的缘故,当时讳莫如深,不能详考,只雍正以后,妃嫔侍寝,须脱去衵衣,外罩长袍,由宫监负入,复将外罩除去,裸体入御。据清宫人传说,这不是专图肉欲,乃是防备行刺、惩前毖后的缘故。’

弘历即位,是为乾隆帝。‘命庄亲王允禄,果亲王允礼,大学士鄂尔泰、张廷玉辅政’。

‘乾隆帝即位后,朝政颇尚宽大,凡宗室人等,旧被圈禁,至是一律释放。封允䄉、允禵公爵,复阿其那[允禩]、塞思黑[允禟]红带,收入玉牒。自己的兄弟骨肉亦均封为亲王。已故弟兄,各追封赐谥。尊母钮祜禄氏为皇太后。册立元妃富察氏为皇后。’

乾隆平定苗叛。

乾隆帝坐享太平。‘禁城里面的花园,算是畅春园最大,前明时懿戚徐伟作为别墅,园内花木参差,亭台轩敞,别具一番风景。圣祖在日,曾赐名畅春,复命于园内北隅,筑屋数间,赐名圆明(园)’。

大金川[治所为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金川县]、小金川[治所为四川阿壩州小金川县]吐司造反。平之。

‘这日,(乾隆)在园中闲逛,起初是天气阴沈,不甚觉得炎热,到了午后,云开见日,遍地阳光,掌盖的忘携御盖,被乾隆帝大加申斥,忽随从中有人说道:“典守者不得辞其责。”乾隆帝便问道:“谁人说话?”那人便跪倒磕头。乾隆帝见他唇红齿白,是一个美貌的少年,随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那人禀道:“奴才名和珅,是满洲官学生,现蒙恩充当銮仪卫差役,恭奉御舆。”乾隆帝道:“你是官学生,充这舁舆的差使,未免委屈,朕拔你充个别样差使,可好么?”和珅感激的了不得,便磕了九声响头,朗声道:“谢万岁万万岁天恩!”乾隆帝便令他跟住身后,有问必答,句句称旨,引得龙心大开,回到宫中,竟命他作宫中总管。这和珅骤膺宠眷,打叠精神,伺候颜色,乾隆帝想着什么,不待圣旨下颁,他已暗中觉察,十成中总管八九成,因此愈加宠任,乾隆帝竟日夜少他不得。’

和珅怂恿乾隆南巡,乾隆两次下江南。

达瓦齐杀准噶尔部酋长喇嘛达尔札,篡位。辉特部台吉阿睦撤纳,为达瓦齐所败,众内附。乾隆伐准噶尔部,占伊犁,达瓦齐逃入回疆[新疆南疆]乌什城[新疆阿克苏附近],被城主霍吉斯擒住,交付清廷。清廷灭准噶尔部及杜尔伯特部。自此新疆北疆尽归清朝。

阿睦撤纳反,平之,阿睦撤纳窜逃哈萨克,又至俄国。清廷向俄国索人,俄国饬人搜捕,阿睦撤纳已患痘身亡,遂将尸首交付清廷。‘统计额鲁特(蒙古)二十余万户,出痘死的约四成,窜走俄罗斯哈萨克等处约二成,被清兵剿灭的约三成,还有一成编入蒙古籍,不过二万户,而且妇女充赏,丁壮为奴,额鲁特遗民,自此寥落了。’

新疆就是古时的西域。‘汉武帝设西域都护,天山以南,城郭三十六国皆属焉。天山以北,东匈奴右部,西乌孙,未尝服属。后汉,山北如故,山南分五十馀国,于阗、龟兹最著。自建武迄延光,三绝三通,设都护及长史治之。三国及晋,北为乌孙及鲜卑西部,南为于阗、龟兹诸国。北魏,柔然、乌孙、悦般、高车尽有山北地;后周,突厥、铁勒据之。其南以鄯善为强。唐于西州置北庭大都护府,统沙陀、突厥、回鹘、西突厥,北部诸都督府。于龟兹置安西大都护府,统龟兹、于阗、疏勒、碎叶四镇,濛池、昆陵等都护。中叶后,为吐蕃所有。五代并于吐蕃、回鹘。宋时乌孙、回鹘居山北,于阗、龟兹诸国入于辽。元置三行尚书省,葱岭[帕米尔高原]以东属巴什伯里行尚书省。寻增天山南、北宣慰司,北则巴什伯里,南则哈喇和卓,后为都哩特穆尔地。明,四卫拉特居北部,曰绰罗斯、曰杜尔伯特、曰和硕特、曰辉特。其南部则巴什伯里、叶尔羌、吐鲁番诸国,回部派噶木巴尔[派噶木巴尔为回教的一个教派]诸族居之。’

元朝以前,西域多信佛,元朝时,葱岭东、西均被蒙古人占领,于是东、西往来增多,回教传入西域,取代佛教。同时,景教也沿相同路径传入西域。

准噶尔部尝入南疆,将回教头目玛罕木特,及其子布那敦[大和卓]和霍集占[小和卓]拘去,幽禁伊犁。及清兵入伊犁,玛罕木特已死,乃释大小和卓,令大和卓归叶尔羌[新疆莎车县一带],统辖旧部,留小和卓在伊犁职掌教务。阿睦撤纳谋反时,小和卓趋众助逆,及清军复入伊犁平叛,小和卓投奔大和卓。大小和卓召集回教徒,自立为巴图尔汗。清兵入南疆,大败回军,大小和卓逾葱岭西遁,逃至巴达克山汗国[阿富汗境内],被该国苏丹所杀。南疆亦归清朝。

清军攻缅甸,缅甸称藩。安南[越南]分大越、广南两部,亦为清朝蜀国,清朝属国还有朝鲜、琉球、暹罗[泰国]等。

廓尔喀国[尼泊尔]入侵西藏。清廷出兵,大败廓尔喀人,且追至廓尔喀国都。廓尔喀国请和,清兵乃退。

乾隆在位六十年,年已八十。‘他的文字亦非常讲究。即位的第一年,就开博学鸿词科;第二年又令未曾预考各生,一律补试。十四年,特旨命大学士九卿督抚保举经儒,授任国子监司业;南巡数次,经过的地方,尝召诸生试诗赋,举人进士中书等头衔,赏了不少,又编造巨籍,上自经注史乘,下至音乐方术语学,约有数十种,比康熙时还要加倍。三十六年,开五库全书馆,把古今已刊未刊的书籍,统行编校汇刻一部,命河间才子纪昀,做了总裁。
纪昀字晓岚,博古通今,能言善辩,乾隆帝特别眷遇,别样事情,讲不胜讲,只据“老头子”三字的解释,便见纪昀的辩才。他身子很是肥硕,生平最畏暑热;做总裁时,在馆内校书,适值盛夏,炎酷异常,他便赤着膊圈了辫,危坐观书。巧逢乾隆帝踱入馆门,他不及披衣,忙钻入案下,用帷自蔽,不料已被乾隆帝瞧见,传旨馆中人照常办事,不必离座,馆中人一齐遵旨。乾隆帝便踱到纪昀座旁,静悄悄的坐着。纪昀伏了许久,汗流浃背,未免焦躁起来,听听馆中人寂静无声,就展开了帷,伸首问众人道:“老头子已去么?”语方脱口,转眼一瞧,座旁正坐着这位首出当阳的乾隆帝,向着他道:“纪昀不得无礼。”纪昀此时只得出来穿好了衣,俯伏请罪。乾隆帝道:“别的罪总可原谅,你何故叫我老头子?有说可生,无说即死。”众人听见这句上谕,都为纪昀捏一把汗。谁知纪昀却不慌不忙,从容奏道:“老头子三字,乃京中人对着皇帝的统称,并非臣敢臆造,容臣详奏。皇帝称万岁,岂不是老?皇帝居兆民之上,岂不是头?皇帝便是天子,所以称子。这‘老头子’三字,从此流传了。”乾隆帝拈须笑道:“你真是个淳于髡后身,朕便赦你起来罢。”纪昀谢恩而起。自此乾隆帝越加优待,等《四库全书》告竣,连番擢用,任总宪三次,长礼部亦三次。’

‘到乾隆晚年,佥壬之徒,贿赂公行,乾隆帝只道是安富尊荣,威福无比,谁知暗地里已伏着许多狐群狗党,这狐群狗党的首领,就是大学士和珅。无论皇亲国戚,功臣文士,没有一个及得来和珅的尊宠。乾隆帝竟一日不能离他,又把第十个公主,嫁他儿子丰绅殷德。未嫁时候,乾隆帝最爱惜十公主,幼时女扮男装,常随乾隆帝微行,乾隆帝又常带着和珅扈驾。十公主见着和珅,叫他丈人,和珅格外趋奉。十公主要什么,和珅便献什么。一日,同行市中,见衣铺中挂着红氅衣一件,十公主说了一声好,和珅便向铺中买来,费了二十八金,双手捧与十公主。乾隆帝微笑,对着公主道:“你又要丈人破钞。”十公主原是欢喜,和珅却比十公主还要得意。后来十公主长成,就配了(和珅子)丰珅殷德。’

乾隆帝内禅,自称太上皇。皇太子嗣位,是为嘉庆帝。

白莲教反,平之。‘四川达州民徐天德,与太平县民王三槐、冷天禄等,又纠众作乱’,亦平之。

‘四年正月,太上皇生起病来,嘉庆帝侍疾养心殿。吁天祈祷,倍切虔诚。无如寿数已终’。

乾隆驾崩后,嘉庆帝即拘和珅。抄得家产,价值竟有八九万万两。‘自古以来,无论王崇石恺,不及和珅十分之一。嘉庆帝见了查抄的数目,也不觉暗暗惊异,下旨赐和珅自尽’。因十公主说情,和珅家属得免。

王三槐押解到京。‘嘉庆帝命军机大臣等,审问三槐,供称“官逼民反”四字。嗣经嘉庆帝亲讯,三槐仍咬定原供。嘉庆帝道:“四川的官吏,难道都是不法么?”三槐道:“只有刘青天一人。”(三槐被刘清诱擒,仍然不怨,供出刘青天行状,可见良心未泯,公论自存,贪官污吏,不如盗贼远甚)。嘉庆帝道:“哪个刘青天?”三槐道:“现任建昌道刘清。”嘉庆帝又道:“只有一个刘青天么?”三槐道:“刘青天外,要算巴县老爷赵华,渠县老爷吴桂,虽不及刘青天,还算是个好官,另外是没有了。”嘉庆帝听了此言,不由的感慨起来,随命将三槐下狱,暂缓行刑’。嘉庆帝下谕,有‘国家深仁厚泽百余年,百姓生长太平,使非迫于万不得已,安肯不顾身家,铤而走险?皆由州县官吏朘小民以奉上司,而上司以馈结和珅…自古惟闻用兵于敌国,不闻用兵于吾民,其宣谕各路贼中被胁之人,有能缚献贼首者,不惟宥罪,并可邀恩;否则临阵投出,或自行逃出,亦必释回乡里,俾安生业’等语。‘自此谕下后,内外官吏,方知嘉庆帝平日实是留心外事,并非没有知觉。且谕旨中含有慈祥恻怛意思,颇不愧庙号仁宗的仁字。但当时统兵的将帅,一时不能全换,嘉庆帝逐渐改易’。

‘嘉庆帝又亲制一篇邪教说,有“但治从逆,不治从教”的意旨。自是教徒失所倚靠,逐渐变计,化作良民’。

‘嘉庆帝内惩教匪,外惩海盗,遂下旨严禁西洋人刻书传教,适粤民陈若望[天主教徒],私代西洋人德天赐,递送书信地图,事发被拿,下刑部讯鞫,究出传教习教多人[均为天主教],遂把德天赐充发热河,幽禁额鲁特营房,陈若望充发伊犁,给额鲁特人为奴,传教习教一干人犯,亦照例充配。过了数年,西洋人兰月旺,又潜入湖北传教,被耒阳县查悉,将他获住,解入省中,报闻刑部,又照律治罪,处以绞决。
这时候,英吉利人屡乞通商,亦奉旨批斥,忽广东沿海的澳门岛外,来英舰十三艘,舰长叫作度路利,投书粤督,声明愿协剿海寇,只求通商为报。粤督吴熊光,以海寇渐平,抗词拒绝,英舰仍逗留未去,反入澳门登岸,分据各炮台。熊光据事奏闻,有旨责熊光办理迟延,革职留任。并说:“英舰如再抗延,当出兵剿办。”熊光通知英将,英将乃起椗回国。
已而英国复遣使臣墨尔斯,直入京师,与政府直接交涉,愿结通商条约,清廷迫他行跪拜礼,他恰不从,当即驱逐回国。英人未识内情,暂时罢手,清廷还道是威震五洲,莫余敢侮。’

八卦教[与白莲教相似]作乱,平之。

嘉庆帝崩。

参考文献:清史稿、蔡东藩史作。

清朝:康熙

太子康熙嗣位,年只八岁。

康熙将内官十三衙门,尽行革去。

吴三桂征缅,索要桂王。缅拘桂王,献之。三桂得旨,斩桂王。三桂进封为亲王,仍镇守云南。

‘范文程、洪承畴等一班勋臣,先后逝世,朝纲国计,统归辅政四大臣管理。这四大臣中,索尼是四朝元老,资格最优,人品亦颇公正。遏必隆、苏克萨哈勋望较卑,凡事俱听索尼主裁。独这鳌拜随征四方,自恃功高,横行无忌,连索尼都不在眼中。克萨哈系正白旗人,鳌拜乃镶黄旗人,顺治初年,睿亲王多尔衮曾把镶黄旗应得地,给与正白旗,别给镶黄旗右翼地,旗民安居乐业,已二十多年。鳌拜倡议,欲将原地各归原旗。苏纳海、朱昌祚、王登联等,奏请停止’。康熙问四辅臣,鳌拜闻知大怒,要斩这三人。熙帝犹在迟疑,鳌拜即向御座前,检出片纸,提起御用的朱笔,写着:“苏纳海、朱昌祚、王登联,不遵上命,着即处斩”十七个大字,匆匆径出,索尼等亦随了出来。鳌拜就将矫旨付与刑部’。三人一概枭首。

明崇祯时,徐光启任钦天监监督,请汤若望[天主教传教士]掌推算。光启殁后,李天经为监督,汤若望仍在钦天监。‘顺治元年,睿亲王多尔衮定京师,是岁六月,汤若望启言:“臣於明崇祯二年来京,用西洋新法釐正旧历,制测量日月星晷、定时考验诸器。近遭贼毁,拟重制进呈。先将本年八月初一日日食,照新法推步。京师日食限分秒并起复方位,与各省所见不同诸数,开列呈览。”王命汤若望修正历法。七月,礼部启请颁历,王言:“治历明时,帝王所重。今用新法正历,以敬迓天休,宜名时宪历,用称朝廷宪天乂民之至意。自顺治二年始,即用新历颁行天下。”汤若望复启言:“敬授人时,全以节气交宫,与太阳出入、昼夜时刻为重。今节气、日时、刻分与太阳出入、昼夜时刻,俱照道里远近推算,增加历首,以协民时,利民用。”王奖其精确。八月丙辰朔,日有食之。王令大学士冯铨与汤若望率钦天监官赴观象台测验,惟新法吻合,大统、回回二法时刻俱不协。世祖定鼎京师,十一月,以汤若望掌钦天监事。汤若望疏辞,上[指顺治帝]不许。又疏请别给敕印,而以监印缴部,谓治历之责,学道之志,庶可并行不悖,上亦不许。并谕汤若望遵旨率属精修历法,整顿监规,如有怠玩侵紊,即行参奏。加太仆寺卿,寻改太常寺卿。十年三月,赐号通玄教师。旋复加通政使,进秩正一品。钦天监旧设回回科,汤若望用新法,久之,罢回回科不置’。十四年四月,革职回回科秋官正吴明炫劾汤若望,谓汤若望推水星二八月皆伏不见,为错谬。‘八月,上命内大臣爱星阿及各部院大臣登观象台测验水星不见,议(吴)明炫罪,坐奏事诈不以实,律绞,援赦得免’。康熙五年,新安卫官生杨光先,斥汤若望新法十谬,并指选择荣亲王葬期,误用洪范五行。议政王等[指辅政大臣]奏请凌迟处死汤若望,及刻漏科杜如预、五官挈壶正杨宏量、历科李祖白、春官正宋可成、秋官正宋发、冬官正硃光显、中官正刘有泰,斩故监官子刘必远、贾文郁、可成子哲、祖白子实、汤若望义子潘尽孝。‘得旨,汤若望效力多年,又复衰老,杜如预、杨宏量勘定陵地有劳,皆免死,并令覆议。议政王等覆议,汤若望流徙,馀如前议。得旨,汤若望等并免流徙,祖白、可成、发、光显、有泰皆斩。自是废新法不用’。任杨光先为监正。

康熙亲政。索尼病殁;鳌拜‘因结党专权,欺藐朕躬,恣意妄为’,被革职拘禁;遏必隆‘知其恶,缄默不言’,削去太师职衔及后加公爵。

‘圣祖[康熙]既亲政,以南怀仁[天主教传教士]治理历法,(杨)光先坐谴黜,复用新法。时汤若望已前卒。南怀仁等复呈告(杨)光先依附鼇拜,将历代所用洪范五行[出自《尚书》]称为灭蛮经,致李祖白等无辜被戮,援引吴明烜诬告汤若望谋叛。下议政王等议,坐光先斩,上以光先老,贷其死,遣回籍,道卒。刑部议明烜坐奏事不实,当杖流,上命笞四十释之’。南怀仁为钦天监监正。方圣祖用南怀仁,许奉天主教,仍其国俗,而禁各省立堂入教。是时各省天主堂已三十馀所。雍正间,禁令严,尽毁去,但留京师一所,俾西洋人入监者居之。入内地传教,辄绳以法。迨停西洋人入监,未几海禁弛,传教入条约[道光年间的事],新旧教堂遍内地矣’。‘乾隆中,戴进贤、徐懋德、刘松龄、傅作霖皆赐进士[均为天主教传教士]。道光间,高拱宸[高守谦,天主教传教士]等或归国,或病卒。时监官已深习西法,不必复用西洋人,奏奉宣宗[道光帝]谕,停西洋人入监’。

‘广东镇守平南王尚可喜,因其子(尚)之信酗酒暴虐,不服父训,恐怕弄出大祸,遂用了食客金光计,奏请归老辽东,留子镇粤,他的意思,无非望皇上召还,得以面陈一切,免致延累。适值康熙帝除了鳌拜,痛恨权臣,见了此奏,即令吏部议复。吏部堂官,早窥透康熙的意思,议定藩王现存,儿子不得承袭,尚可喜既请归老,不如撤藩回籍等语。康熙帝遂照议下逾。’三桂得了消息,假意请奏撤藩,以示谦卑,不料朝廷准奏。吴三桂反,假称立明朝三太子[并无此人],五年后称帝,国号为周。平之。

清廷占台湾。‘自是清朝威力,远达海外,琉球、暹罗、安南诸国都遣使朝贡,连欧洲的意大利、荷兰等国,亦通使修好,请开海禁,求互市。廷议准海滨通商,设粤海、闽海、浙海、江海四关,置吏榷税’。

俄国人远征至黑龙江北岸,占雅克萨地[俄国阿尔巴津诺]。康熙欲征俄,先建墨尔根[黑龙江嫩江市]、齐齐哈尔两城,作为补给基地。‘(康熙)二十四年,清都统彭春率水陆两军北征,陆军约万人,随带巨炮二百门,水军五千人,战舰百艘,从松花江出黑龙江,齐集雅克萨城下,俄将图尔布青严行拒守,部下兵只四百多名’。俄军出战,死数十人,退至尼布楚。清兵毁城而归。次年,俄军又占雅克萨。彭春复引兵八千,运大炮四百门进攻,三百多俄兵躲入垒中避弹,清兵无法占领。‘适荷兰贡使在都,自称与俄罗斯毗邻,愿作居间调人。康熙帝遂命荷兰使臣,遗书俄国,责他无故寇边。旋得俄皇大彼道复书,略言:“中俄文字,两不相通,因致冲突。现已知边人构衅,当遣使臣诣边定界,请先释雅克萨围兵”。额图奉使至尼布楚,带领西洋教士张诚、徐日升作为译官,另备精兵万余人,水陆并进,直达尼布楚城外’。俄使要以黑龙江为界,北岸归俄,南岸归中国,索额图要东起雅克萨,西至尼布楚,凡俄领黑龙江及后贝加尔湖殖民地,一律归中国。经双方让步,达成以下条约[尼布楚条约]:

一 自黑龙江支流格尔必齐河,沿外兴安岭以至于海,凡岭南诸川,注入黑龙江者,属中国,岭北属俄。

二 西以额尔古纳河为界,河南属中国,河北属俄。

三 毁雅克萨城,雅克萨居民及物用,听迁往俄境。

四 两国猎户人等,不得擅越国界,违者送所司惩办。

五 两国彼此不得容留逃人。

六 行旅有官给文票,得贸易不禁。

蒙古由漠北喀尔喀蒙古[外蒙],漠南蒙古[内蒙]和厄鲁特蒙古[天山以北]三部分组成,其中漠南蒙古已归附。厄鲁特分和硕特部,准噶尔部,杜尔伯特部和土尔扈特部。康熙初,准噶尔部酋长僧格卒,其子索诺木阿拉布坦嗣位。僧格弟噶尔丹,杀索诺木阿拉布坦篡位。继而吞并喀尔喀蒙古,再侵犯漠南蒙古。康熙亲征,打败噶尔丹,噶尔丹逃回厄鲁特。过了两年,噶尔丹又来寻衅。康熙再次亲征,兵分三路夹击噶尔丹。中路已近前敌,但东西两路未到。‘大学士伊桑阿惧甚,力请回銮。康熙帝怒道:“朕祭告天地宗庙,出师北征,若不见一贼,便即回去,如何对得住天下?况大军一退,贼必尽攻西路,西路军不要危殆么?”’于是促令速进。噶尔丹闻风而逃,至昭莫多[外蒙乌兰巴托以南],遇清军阻截,全军覆没,只逃去了噶尔丹。噶尔丹逃回厄鲁特途中,闻僧格子策妄阿布坦,占据准噶尔旧疆,遂窜居阿尔泰山东麓。康熙第三次亲征,噶尔丹走投无路,服毒自尽。

元朝以后西藏仍归附中国,西藏分前后两部,前藏属达赖管辖,后藏属班禅管辖。其时立达赖、班禅需在清廷册封。第五世达赖罗卜藏坚错,用近亲桑结为第巴[管理政务的官员],及五世达赖病殁,桑结秘不发丧,‘伪传达赖命令,任意妄行’,又欲毒杀和硕特部酋长拉藏汗,事泄,拉藏汗率兵入拉萨,杀桑结,立伊西坚错为第六世喇嘛,上报清廷,但蒙古诸部不认可,另立噶尔藏坚错为六世达赖,也请清廷册封。准噶尔部酋长策妄阿布坦,吞并土尔扈特部,入藏杀拉藏汗,拘达赖伊西坚错。康熙闻讯发兵入藏,被准噶尔部歼灭。康熙遂封噶尔藏坚错为达赖六世,诏蒙古诸部,与清军一起出征。清军入拉萨,号召大小第巴,宣示威德,除助逆喇嘛的,杀了五人,并幽禁九十多人,其余一概赦免。准噶尔大将大策零逃回伊犁。清廷送六世达赖入藏。

康熙年将七十,置千叟宴,‘凡满、汉在职官员,及告老还乡,得罪被谴的旧吏,年纪六十五以上的人,统召入乾清宫,一一赐宴。这时候,正是康熙六十一年春间,天气晴和,不寒不暖,一班老头儿,团坐两旁,差不多有一千个,围住这个老皇帝,饮起酒来,皇帝又特别加恩,叫他们不要拘谨,大众奉谕,开怀畅饮。酒兴半酣,老皇帝动了诗兴,做成七律诗一首,命与宴诸臣,按律恭和’。幸亏这班老人有些乖刁,预料这老皇帝召他饮酒,免不得咬文嚼字,因此早打好通关,先与几个能诗作赋的老朋友,商量妥当,请他作了抢替,一面复贿通宫监,托令传递,所以当场都吟成一诗,恭呈御览,虽是好歹不一,总算不至献丑。’

康熙有二十多个儿子,‘其中有四皇子胤祯,秉性阴沉’。康熙尝立允礽为太子,后来废黜,不再立太子。胤祯认为有机可乘,遂内结母舅隆科多[时任理藩院尚书],外联四川总督年羹尧。至此康熙只要微发寒热,胤祯便晨夕请安,康熙尝语:“四皇子胤祯,幼年时微觉喜怒不定,目下能曲体朕意,殷勤恳切,可谓诚孝”。至康熙病重,诸皇子朝夕问安。‘皇四子胤祯,此次侍奉,却不见十分殷勤,每遇夜间,总要到理藩院尚书府内,密谈一回。待康熙病体有些好转,胤祯请康熙至畅春园内散心,‘康熙帝道:“这也是好,只冬至郊天期已近了,朕躬不能亲往,命你恭代,须预先斋戒为是。”皇四子胤祯闻了此谕,未免踌躇。康熙帝见他情形,便问道:“你敢是不愿去?”胤祯即跪奏道:“儿臣安敢违旨,但圣体未安,理应侍奉左右,所以奉命之下,不觉迟疑。”康熙帝道:“你的兄弟很多,哪个不能侍奉?你只管出宿斋所,虔诚一点便好。”胤祯无奈,遵旨退出。是夜,又与这个母舅隆科多,密议了一夕大事。次日,康熙帝到畅春园,诸皇子随驾前往,隆科多本是皇亲,也随同帮护。独皇四子胤祯已去斋所,不在其中。又过了数天,康熙帝病症复重,御医复轮流诊治,服了药全然无效,反加气喘痰涌,有时或不省人事,诸皇子都着了忙,只隆科多说是不甚要紧。是夜,康熙帝召隆科多入内,命他传旨,召回皇十四子[允禵],只是舌头蹇涩,说到十字,停住一回,方说出四子二字。隆科多出来,即遣宫监去召皇四子胤祯,翌晨,胤祯至畅春园,先见了隆科多,与隆科多略谈数语,即入内请安。康熙帝见他回来,痰又上涌,格外喘急。诸皇子急忙环侍,但见康熙帝指着胤祯说道:“好!好!”只此两字,别无他嘱,竟两眼一翻,归天去了。诸皇子齐声号哭,皇四子胤祯,大加哀恸,比诸皇子尤觉凄惨。隆科多向诸皇子道:“诸阿哥且暂收泪,听读遗诏!”此时诸皇子中,惟允禵远出未归,允礽仍被拘禁,未能擅出奔丧,允禩先已释放,一同在内,听得遗诏二字,先嚷道:“皇父已有遗诏么?”隆科多道:“自然有遗诏,请诸阿哥恭听!”便即开读道:“皇四子人品贵重,深肖朕躬,必能仰承大统,着继朕登基,即皇帝位。”允禩、允禟齐声道:“遗诏是真么?”隆科多正色道:“谁人有几个头颅,敢捏造遗诏?”于是嗣位已定。’

康熙帝好学不倦,‘上自天象地舆音乐法律兵事,下至骑射医药,蒙古西域拉丁文书字母,无乎不窥,无乎不晓;兼且自奉勤俭,待民宽惠,六十年间,蠲租减赋的谕旨,时有所闻,所以全国百姓,统是畏服。

清朝:顺治

清太宗卒,太子即位,是为顺治帝,年只六岁。多尔衮摄政。

‘大学士范文程[汉人]禀多尔衮道:“明京已被李闯攻破,闻崇祯帝已自尽了”,又道:“李闯是个流寇的头目,闻他也没甚本领,只因明崇祯帝不善用人,把事情弄坏,所以李闯得长驱入京。现听得李闯非常暴虐,把城中子女玉帛,摉掠一空,又将明朝大臣,个个绑缚起来,勒令献出金银;甚至灼肉折胫,备诸惨毒。金银已尽,一一杀讫。明朝臣民,莫不切齿痛恨。若我国乘此出师,借着吊民伐罪的名目,布告中国,那时明朝臣民,必望风归附,驱流贼,定中原,正在此举。”多尔衮踌躇未决。次日,范文程又呈一书,再劝。多尔衮去问太后吉特氏[顺治生母],太后支持范文程计议。‘于是多尔衮奏请南征,由顺治帝祭告天地太庙’,然后向山海关进发。

吴三桂驻守宁远[辽宁兴城],因崇祯帝诏他入朝勤王,遂率军西行,‘到山海关,闻京师已陷,明帝殉国,遂令军士扎住营寨,徘徊不进,忽探马来报道:“爵帅家属,尽被李闯拿去了。”三桂大怒,率兵入关。适李闯派降将唐通,赍白银五万两,并三桂父吴襄书札,来招降三桂,遂即召集众将,把降顺李闯的缘故,约略说明,即在关上守候交卸。不数日,李闯差来的守关将吏,已率兵赶到,三桂把关上事务,交与来将,遂带了数千精兵,望燕京进发’。到了滦州,遇家人,禀报三桂爱妾陈圆圆已被李闯霸占。三桂大愤,‘即率诸将驰回山海关,逐去关上的闯将,令军士为崇祯帝服丧,设座遥奠,啮血结盟,决志扫灭李闯,为明复仇。这消息传达燕京,李闯发兵二十万,下令亲征。又命降将唐通、白广恩,率二万骑绕出关外,夹攻三桂。三桂方整备抵御,忽报清国摄政王多尔衮,带领雄兵十万,将到宁远’,三桂自思:‘与其把明室江山,送与闯贼,不若送与满洲人’,遂遣使向清军乞援,多尔衮以’为明讨贼’之名继进。‘李闯先到,三桂急将关内的百姓,驱入营中,复挑选精锐出战,从早晨杀到日暮,闯军尚是未退,三桂恐兵士疲乏,无奈冲开敌阵,率兵入关’。其时唐通、白广恩从关外杀到,清军亦到,驻三海关东北。‘翌晨,唐通、白广恩进兵攻关,三桂选了五百精兵,携着大炮,开关东出。关门甫辟,炮弹随发,冲开一条血路,直到清营,见多尔衮。多尔衮即派五千兵,击走唐通、白广恩。‘三桂便请多尔衮入关,守关将士,由三桂点名参谒,复祭告天地,歃血为盟。翌晨,多尔衮升帐,令吴三桂率领本部人马,攻贼右面,自己的兵马,攻贼左面,一声鼓号,开关出战。两边排着阵势,李闯的兵,约多一倍。李闯正在山上督战,见有无数辫发兵,横跃入阵,督兵的都是红顶花翎,不觉失声道:“这是满洲兵,如何到此?”急麾盖向山下退走。贼军不见主子,纷纷大乱,满汉各军,追赶四十里,斩首数万级,方收兵回关。多尔衮令关内兵民,尽行剃发,吴三桂首先遵令,剃发已毕,即请作前驱,多尔衮命率兵二万名,即日就道,星夜前进。李闯奔一城,三桂捣一城。李闯遣使求和,三桂只是不允。一逃一追,直抵燕京城下。李闯驰入京中,令部众扎在城外,分作十二寨,抵敌三桂。哪禁得三桂当先踹营,无人可当,不到半日,十二寨已攻破八寨,余四寨亦绕城遁去。李闯又遣兵出城迎战,又被三桂一阵杀退。李闯大惧,复遣使求和,愿与三桂平分中原。三桂斩来使,当即命军士猛攻京城。忽听得城上一片哭声,由三桂抬头一望,乃是自己的亲父母,并妻子等三十多名,都是两手被缚,负带刑具,向城下哀告。三桂到了此时,愤气填胸,大呼不降’。李闯乃杀三桂一家老少。清军赶到,攻了一回都城,到晚休息。‘城内的李闯王,闻满洲兵也到城下,忙与部下商议了一夜,除逃走外无别法。遂命部下将所索金银,及宫中帑藏器皿,夤夜收拾,铸成银饼数万枚,载上骡车,用亲卒拖着,出后门先发,自率妻妾等开西门潜奔。临走时,放了一把火,将明室宫殿,及九门城楼,统行烧毁,并把那明太子囚挟而去。时已黎明,清兵方出寨攻城,忽见城内火光烛天,烈焰飞腾,城上的守兵,已不知去向;随即缘城而上,逾入城内,把城门洞开。吴三桂一马冲入,军士亦逐队进城。外城已拔,内城随下,皇城已开得洞穿。三桂率兵到宫前,只见颓垣败瓦,变成了一个火堆。三桂遂令军士扑灭余焰,自己恰急急忙忙的,到了家内。故庐尚在,人迹杳然’。李闯出逃时,陈圆圆诈称自己可阻吴三桂追击,遂留在京都,得与三桂重逢。

‘清摄政王多尔衮入京后,一切布置,都由范文程、洪承畴[明降臣]酌定。范、洪二人,拟就两道告示,四处张贴。一道是揭出“除暴救民”四字,羁縻百姓,一道是为崇祯帝发丧,以礼改葬,笼络百姓。那时百姓因李闯入京,纵兵为虐,受他奸淫掳掠的苦楚,饮恨的了不得,一闻清兵入城,把闯贼赶出,已是转悲为喜。又因清兵不加杀戮,复为故帝发丧,真是感激涕零,达到极点’。多尔衮修缮宫殿后,迎顺治帝、太后等入京。‘顺治帝亲诣南郊,祭告天地社稷,并将历代神主,奉安太庙,随即升武英殿,即中国皇帝位,国号大清,定都燕京’。

‘闻李闯西奔入陕,遂授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,率同吴三桂、尚可喜等,由大同边外,会诸蒙古兵,入榆林延安,攻陕西的背后。多铎为定国大将军,率同孔有德等,由河南趋潼关,攻陕西的前面。

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称帝,是为弘光帝。多尔衮致书南明皇,谓明朝为李闯[国号大顺]所灭,清廷驱李闯而得天下,弘光帝不应坐收渔翁之利等。南明遣使犒师,提出山海关外割畀清廷,每年只上贡十万两,不能称帝,只称可汗等条件。谈判失败。

李闯在潼关与清兵交战数次,屡败。清兵直趋西安,李闯烧城后逃走。多尔衮令阿济格仍遵前旨,追剿李闯,多铎移师下江南,伐南明。

多铎攻下扬州,下令屠城十日。清兵占南京。弘光帝被囚。

‘(清兵)追逐李闯,无战不胜,闯贼遁至武昌,入九宫山,被村民斫毙,获住贼叔及妻妾,并死党左光先、刘宗敏等,俱审实正法了’。

明唐王朱聿键,在福建称帝,年号隆武。

清廷下谕,‘令海内军民人等,薙发易服,违者立斩。原来清帝入关,政从宽大,薙发与否,暂听民便,此次谕下,怕死的人,哪个敢以头易发?自然奉旨遵行。是时江南使臣左懋第,尚羁居北京太医院,他的随员艾大选,也遵旨薙发,被懋第杖死。多尔衮闻了此事,命懋第弟懋泰进去诘责。懋第正色道:“汝乃满清降官,何得冒称吾弟?”叱出懋泰,懋泰回报多尔衮,多尔衮亲自提审,懋第直立不跪。多尔衮喝令跪下,懋第道:“我乃天朝使臣,安肯屈膝番邦?”多尔衮道:“汝国已亡,汝主已戮,尚有何朝可说?”懋第道:“大明宗支,散处东南,一日不尽,一日不亡,就使绝灭,我是明臣,甘为明死,要杀就杀。”多尔衮道:“汝已食清粟一年,还得自称明臣么?”懋第道:“汝夺明粟,无理已甚,反说我食清粟,真是强横!”多尔衮道:“你何故杀你随员?”懋第道:“我杀随员,与你何干!”多尔衮道:“你为何不肯薙发?”懋第道:“头可断,发不可断。”多尔衮道:“好个倔强的男子!”语未毕,左侧闪出一人道:懋第为崇祯帝来,可饶命,为福王来,不可饶命。”懋第怒目道:“你是大明会元陈名夏,有何面目敢来插嘴?你怕死,我不怕死。”多尔衮道:“你不怕死,就令你死。”命左右推出宣武门外处斩。懋第已死,多尔衮暗暗叹息道:“明朝的臣子,如此忠义,恐怕中原是未能平定呢。”

清将贝勒勒克德浑奉命南下,嘉定死守,被李闯降将李成栋攻陷,屠城三日,共死数万人。江阴亦死守,满城男妇,无一降者。攻陷后李成栋又屠城,‘共计城内死九万七千余名,城外死七万五千余名。后来江阴遗民,只有五十三人,躲避寺观塔上,方得保全’。唐王自尽。

‘吴三桂进军四川,此时四川人民,已被张献忠杀死大半。献忠自得四川后,僭号大西国王,无一日不杀人民,将卒以杀人多少论功,小孩多被蒸食,妇女被掳,令部众轮流奸淫,并割下弓足,聚成一大堆,号称莲峰。伪府中养獒数千,部下朝会,必纵獒使嗅,被嗅者立斩,叫作天杀。又立出一种剥皮刑,皮未剥尽,其人已死,就将司刑的人,剥皮抵罪。伪都督张君用、王明等数十人,杀人最少,即加剥皮刑,并屠全家。自古以来,无此残贼。因此兵民交愤,常欲暗杀献忠。献忠闻知,不问谁何,一意屠戮’。吴三桂破贼,张献忠战死。三桂受封平西王。

明神宗孙桂王由榔在肇庆称帝,改号永历。李成栋因爱妾所迫而附明,任广东提督。后来战死。

多尔衮与太后吉特氏成婚。

多尔衮卒。顺治帝亲政。

南明将郑成功败退台湾。桂王逃入缅甸。

顺治帝因连年征战,不胜其烦。帝宠爱董鄂妃,董妃为南中汉人。及董妃病殁,帝看破红尘,出家为僧。

参考文献:清史稿,蔡东藩史作。

明朝:光宗、熹宗、怀宗

光宗在位两月即崩。先是光宗患病,用药不当,鸿胪寺丞李可灼,‘谓有仙方可治帝疾’,结果吞红汞,不治而亡。

‘越日皇长子由校,即皇帝位,是为熹宗’。

‘熹宗有一乳母,叫作客氏,本是定兴县民侯二妻室,生子国兴,十八岁进宫。又二年,侯二死了’,遂与太监魏忠贤结为对食[名义夫妻]。魏忠贤为熹宗生母王选侍宫内典膳。‘熹宗省视生母,与忠贤相见,忠贤奉承惟谨,颇得熹宗欢心。客氏有一种绝技,是独得烹饪的秘诀。熹宗膳餐,必经客氏调视,方得适口,所以客氏得此专宠,恩礼不衰’。自熹宗登基后,两人权力日甚一日,时常矫旨,专为私利,排除异己。‘惟张皇后素性严明,察悉客、魏所为,很是愤恨,每见熹宗,必痛陈客、魏罪恶。熹宗厌她絮烦,连坤宁宫中,都不常进去。客、魏两人,贼胆心虚,竟卖嘱坤宁宫侍女,谋害张后,是时后亦怀娠,腰间觉痛,由侍女替她捶腰,侍女暗施手术,竟将胎孕伤损。熹宗从此绝嗣。’

‘辽东经略熊廷弼,守辽三年,缮完守备,固若金瓯,惟廷弼索性刚正,不肯趋附内臣,免不得有人訾议。太监魏忠贤,心中也是恨他,当遣吏科给事中姚宗文,赴辽阅兵。宗文系白面书生,何知军务。此次奉遣,明是教他需索陋规,廷弼毫无内馈,并且薄待宗文,宗文失望回京,即上疏诬劾廷弼。廷弼便即免官,改任袁应泰为经略。应泰文事有余,武备不足,把廷弼所定的规律,大半变易,且招降满洲饥民,杂居辽、沈二城。满洲太祖乘势袭击,降人多为内应,据了沈阳,直逼辽阳。应泰登陴督御,偏偏城中自乱,将校潜遁,一时失措,竟被满洲兵陆续登城。应泰自缢,辽阳又失,辽东附近五十寨,及河东大小七十余城,尽被满洲兵占去。朝议乃再用廷弼,赐宴饯行。廷弼到山海关,与辽东巡抚王化贞,商议军务。化贞主战,廷弼主守,两造各持一说,奏报明廷’。明廷支持王化贞,化贞旋即出兵,大败而归。熹宗命孙承宗督师蓟辽,赐尚方剑,御门亲饯,送他启程,承宗拜辞而去。及到了关外,定军制,明职守,筑堡修城,练兵十一万,造铠仗数百万,开屯田五十顷,兵精粮足,屹成重镇。满洲兵不敢藐视,相戒近边,俨然有一夫当关,万夫莫入的情形。’

内地叛乱叠起。‘山东亦出一妖徒徐鸿儒,揭竿作乱。先是深州人王森,尝救一妖狐,藏狐断尾,颇有异香,以此煽惑愚民,敛钱聚众,号为闻香教,亦名白莲教,自称教主,收集徒侣,有大小传头及会王诸名目,蔓延各省。嗣森为有司所拘,下狱瘐死,遗有巨万家资,由森子好贤承受。好贤散财结客,与武邑人于弘志,及巨野人徐鸿儒互相往来,密图叛乱’。事泄后索性造反。

叶向高乞休回籍。总计向高两出为相,秉性忠厚,颇好扶植善类,至魏阉专权,尚且从中补救,为清流所倚赖。’

‘明朝气运将尽,出了一个昏愦绝俗的熹宗,专喜小人,不喜君子,凭你如何方正,也是无益,反被那小人侧目,贻祸身家,说将起来,正令人痛恨无穷呢!’

‘是时蓟、辽督师孙承宗,因魏阉陷害正士,拟入朝面奏机宜,阉党早已闻风,飞报忠贤。忠贤哭诉帝前,立传谕旨,饬兵部飞骑禁止。承宗遂累疏乞休,廷议令兵部尚书高第继任。

‘满洲太祖努尔哈赤病殂,传位第八子皇太极,就是清太宗。’

熹宗崩,共计在位七年,只二十三岁。

皇弟由检即位,是为怀宗,就是崇祯帝。

怀宗惩治阉党,魏贤忠畏罪自杀,客氏被掠死杖下,余等问斩问罪。然而阉党太多,未能尽诛。

‘崇祯二年五月朔,钦天监预报日食,届期失验时刻,怀宗遂严责钦天监官。原来中国历法,犹本唐尧旧制,相沿数千年,只墨守了一本旧书,不少增损。汉、唐及宋,岁时节气,及日蚀月蚀,往往相差至数时,甚且差至一二日。至元太史郭守敬,遍参历法,编造授时新历,推步较精,但中间刻数,尚有舛错,所以守敬在日,已有日月当食不食、不当食反食等事。一班吹牛拍马的元臣,反说日月当食不食,系帝后昭德回天,非常庆幸,其实统是意外献谀,不值一辩。及明祖崛兴,太史刘基,上大统历,仍然是郭守敬的成书,以讹沿讹,怎能无误?夏官正戈丰,据实复奏,略言:“谨守成历,咎在前人,不在职等。”独吏部左侍郎徐光启,上历法修正十事,大旨谓:“中历未合,宜参西法”,并举南京太仆寺少卿李之藻,及西洋人龙华民[神父]、邓玉函[神父],同襄历事。怀宗立即批准,饬召李之藻及龙、邓两西人入京,擢光启为礼部尚书,监督历局。自元代统一亚洲,东西两大洋,交通日繁,欧洲人士,具有冒险性质,往往航海东来。葡萄牙人,首先发现印度航路,从南洋麻六甲海中,附搭海船,行至中国,出没海疆,传教通商。嗣是愈来愈众,至明世宗四十三年,竟在粤海沿边的澳门地方,建筑商馆,创业经营,大有乐不思蜀的气象。粤省大吏,屡与交涉,方要求租借,每年出赁金二万两,彼此定约。此后荷兰国人,西班牙国人,英吉利国人,纷纷踵至,多借澳门为东道地。会意大利人利玛窦[天主教神父],亦航海来华,留居中国数年,竟能通中国语言文字,往来沿海各口,广传耶稣教[天主教]福音。徐光启生长上海,与利玛窦会晤,谈论起来,不但畅陈博爱平等的教义,并且举天文历数,统是融会贯通。光启很是钦佩,引与为友,往往与他研究学术,通宵达旦,时人目为痴呆,光启全然不顾,竟把西学研通大半。到了入任侍郎,邀利玛窦入京,早思将他推荐。因利玛窦年已垂老,不愿任职,乃将他同志龙华民、邓玉函两人,荐修历法。李之藻亦热心西学,所以一并举用。光启且舍家宅为教堂,并请准在京师建会堂[教堂]。寻又保举西人汤若望[神父]、罗雅谷[神父]等,同入历局,翻译天文、算术各书,约有数种。并制造仪器六式,推测天文。

满洲兵占遵化、蓟州、三河、顺义,‘分兵游弋固安、良乡一带,掳掠些子女玉帛,复回军至芦沟桥。明廷却用了一个游方僧,名叫申甫,能制造战车,由庶吉士金声上荐,说他善长兵事,特旨召见,擢为副总兵,令募新军。一时乌合,差不多有四五千人,竟到芦沟桥列着车营,阻截满军。满洲将士,呐喊一声,驱杀过来,申甫忙饬众抵敌,哪知所有新兵,全然不懂打仗的格式,就是推车的人,事前本东驰西骤,无往不宜,此刻竟麻木不仁,不能动弹。那满兵似狼如虎,提起大刀阔斧,杀入车营,见车就劈,见人就杀,不到一时,已将申甫手下的新兵,扫除净尽,连申甫也不知下落。满兵乘胜薄永定门,明军出城三里,与敌交绥。自午牌起,杀到酉牌,尚是胜败未决。满洲太宗潜令部兵伪作明装,趁着天昏地黑时,闯入明军队里,捣乱一场,明军败回。满洲太宗下令退军,向通州而去。’

‘满兵由通州东渡,克香河,陷永平,复进拔迁安、滦州,直至昌黎,却由守令左应选,誓死守城,屡攻不下。这时候的孙承宗,已早由通州奉旨,调守山海关。满洲太宗夙闻承宗重名,恐他截断后路,当即匆匆收兵,回国去了。承宗乃派兵西出,收复滦州、迁安、永平、遵化四城。’

‘明朝赋税,颇折衷古制,不尚烦苛,自神宗创行矿税,中官四出,任意诛求,海内为之渐困。至辽东事起,岁需边饷,又不得不尽情罗掘,加派民间,百姓益困苦得很。明廷又裁节内地兵饷数十万,减省各处驿站又数十万,兵不得饱,驿无遗粮,那时逃兵戍卒,往往亡命山谷,啸聚为盗,且乘时胁迫良民,同入盗薮,百姓既无恒产,乐得投奔绿林,还好劫夺为生。偏又遇今岁水荒,明岁旱荒,弄得寸草无生,只得相偕从盗,于是极大的乱端,就从崇祯改元以后,发生出来。’

‘第一个作乱的盗魁,就是府谷民王嘉胤[自号闯王]。嘉胤部下又有两大剧贼,一个就是李自成[封为闯将],一个就是张献忠。在陕西造反。怀宗授左副都御史杨鹤,为兵部尚书,出督三边军务,剿捕流贼’。杨鹤专事招抚,贼战不过即降,复又反叛。

‘(贼众)所过淫戮,惨不忍闻。或淫人妻女,令妇与夫面缚相观,稍一违忤,即被杀死。或令父淫女,或迫子淫母,待他淫毕,一概斩首。或掳住孕妇,剥去衣服,共猜腹中胎产,是男是女,剖腹相验,偶得猜中,大家贺饮,否则罚酒。又用大锅煮人油,掷入小孩,看他跳跃啼号,作为乐事,否则用矛刺入儿股,高举空中,令他盘旋矛上,叫号而死。或列木为台,令男妇共登台上,四面纵火焚烧,惨声震地,贼反拍手称快,狂笑不已。又或杀人剖腹,挖去脏腑,纳入人血米豆,用以喂马,使马肥壮,足以冲敌。最可恨的,是攻城不下,必使所掠妇女,裸体辱骂,稍一愧阻,乱刀交下,砍为肉泥。见有姿色的妇女,彼此轮奸,至奄奄就毙,即割去首级,把尸首倒埋土中,令下体向上,谓可压制炮火。惟一入人家,妇女欣然从淫,或还可以免死,因此贼兵过境,妇女不得不首先出迎,甚至自褫衣裳,供他侮弄,淫声秽语,遍达里闾,贼兵方才心欢,扬长而去。这真是古今罕有的奇劫。’

王嘉胤战死,推高迎祥为闯王。

‘登州游击孔有德、耿仲明等,纠众作乱。’

高迎祥、李自成等被围,诈降。明将陈奇瑜‘检阅贼众,共得三万六千余人,悉数遣归原籍。每贼百名,用一安抚官押送,且命所过州县,给发餱粮。高迎祥、李自成等,均叩谢而去。贼众出峡已尽,离开大军,差不多有数十里,自成突起,刺杀安抚官,余贼也一同下手,把所有安抚官五十多人,尽行杀毙。沿途残戮,饱掠而西,一拥入秦中去了。’

‘山(西)、陕(西)、河南一带,不是水荒,便是旱荒,遍地哀鸿,嗷嗷中泽,怀宗虽下诏发仓,再三筹赈,怎奈区区粟帛,救不活几千百万饥民。还有黑心中使,奉旨经理,一半儿施赈,一半儿中饱。一班饥民,统成千成万的去跟流贼。至闯王闯将,还走陕西,亡命无赖,随路收集,多至二十余万,蹂躏巩昌、平凉、临洮、凤翔诸府,惨无天日。’

怀宗命兵部侍郎卢象,延绥巡抚洪承畴,分头讨贼。高迎祥、李自成屡败,逃回陕西。

‘崇祯九年,满洲太宗平定察哈尔部,收复内蒙古属境,获得元朝遗下的传国玺,遂自称为帝,易国号为大清。惟察哈尔部酋林丹汗,向西遁走,清太宗恐死灰复燃,复派兵追赶,直到归化城,未见下落。军士捉不住林丹汗,遂顺路突入明边,骚扰宣州、应州、大同等处,夺得人口牲畜七万六千,返旆自去。嗣又遣将入喜峰口,由间道至昌平,巡关御史王肇坤战殁。清兵连下畿内各州县,顺义知县上官荩,宝坻知县赵国鼎,定兴教谕熊嘉志及在籍太常少卿鹿善继,安肃知县郑延任,统同殉节。’

温体仁辅政,‘并未闻他献一条陈,设一计议。怀宗自恃刚断,还道他温恭将事,任为首辅,哪知他专排异类,善轧同僚,所有并进的阁臣,无论他智愚贤否,但与他稍有违忤,必排斥使去’,以致自崇祯三年至九年,阁臣屡有变易。‘最后查得体仁、(张)汉儒,朋比为奸,乃始邀怀宗省悟,觉他有党,先将汉儒枷死,继将体仁免官。怀宗复另用一班阁臣,大都旅进旅退,无所匡益,甚至内外监军,统是阉人柄政。’

‘是时闯王高迎祥,为陕抚孙传庭所擒,解京磔死,贼党共推自成为闯王。自成欲由陕入川,甫出潼关,总督洪承畴,檄令川陕各兵,南北夹击,斩贼数千级,将自成所有精锐,杀戮殆尽。连自成妻小,也都失去。自成走脱,欲依献忠,忽闻献忠已降熊文灿[诈降],没奈何窜走浙、川,投入老回回营,卧病半年,仍率众西去。’

清太宗征服朝鲜,‘又大兴兵甲,命亲王多尔袞、岳托,同为大将军,率左右两翼,分道攻明,入长城青山口,至蓟州会齐。蓟、辽总督吴阿衡败死,监军官太监邓希诏遁走,清兵乘势攻入,抵牛阑山,适总监高启潜逃走,一任清兵杀入,由芦沟桥直趋良乡,连拔四十八城,高阳县亦在其内。清兵又从德州渡河,南下山东,破州县十有六,并陷入济南。德王由枢,系英宗子见袞六世孙,在济南袭封,竟被掳去。布政使张秉文,巷战中矢,力竭自刎。妻方氏,妾陈氏,投入大明湖中,一同殉节。巡按御史宋学朱,及副使周之训等,或被杀,或自尽,大小忠魂,统归冥漠。’

明军道出涿州,进据保定,清军三路入犯,明军败绩。

‘自成率领残众,窜入函谷关,又被官军围住,不得他逸,意图自尽。经养子李双喜力劝乃止。官军围攻甚急,杨嗣昌时在襄阳,独檄令军中道:“围师必缺,不若空武关一路,令他出走,追擒未迟。”诸将依令而行。自成将所掠妇女,尽行杀毙,单率五十骑,从武关逃出郧阳,纠合诸贼,再出淫掠。总兵贺人龙等,屡剿屡胜,贼目相继投诚。惟自成始终不降。’

‘自成有骁将刘宗敏,本蓝田县锻工,随从自成,独得死力,至是见众势日蹙,亦欲归降官军,自成察得隐情,便邀他走入丛祠密语道:“人言我当为天子,不意一败至此。现有神明在上,且向神一卜,如若不吉,你可断了我首,往投官兵。”宗敏闻言,即与自成一同叩祷,三卜三吉。宗敏跃起道:“神明指示,谅必不差,我当誓死从汝。”自成乃道:“官军四逼,除非人自为战,无可突围。我的妻小,前已失去,所掠妇女,亦都杀死,单剩一个光身子,倒也脱然无累。只兄弟们多带眷属,未免累坠,一时不能尽走,奈何?”宗敏道:“总教你得做皇帝,撇去几个妻妾,亦属何妨。”随即相偕归营。到了次日,宗敏携着两颗首级,入见自成。自成问首级何来?宗敏道:“这是我两妻的头颅,杀死了她,可同你突围,免生罣碍。”自成大喜道:“好!好!”宗敏把两妻首级,掷示余党道:“古人说的妻子如衣服,衣服破碎,尽可改制,我已杀死两妻,誓保闯王出围,诸君如或同志,即请照办。他日富贵,何愁没有妻妾,否则亦任令自便。”贼党被他激动,多半杀死妻孥,誓从闯王。自成又尽焚辎重,微服轻骑,从郧阳走入河南。适河南大饥,斗斛万钱,自成沿路鼓煽,不到一月,又得众数万人,破宜阳,陷永宁,连毁四十八寨,势又猖獗’。自成得李岩,封为军师。‘李岩劝自成不妄杀人,笼络百姓,复将所掠财物,散给饥民。百姓受惠,不辨为岩为自成,但浑称:“李公子活我。”岩又编出两句歌谣,令儿童随处唱诵,歌词是“迎闯王,不纳粮”二语。百姓方愁加税,困苦不堪,听了这两句歌词,自然欢迎闯军。’

李自成围开封,击走明廷援军,‘(守将)高名衡因城濒大河,密令决河灌贼,期退贼军,偏偏被贼骑侦悉,移营高阜,亦驱难民数万决河。河水自北门灌入,穿出东南门,奔声如雷,士民溺死数十万’。周王率宫眷及世子,由督师侯恂率舟接走,高名衡等亦航舟出城,贼遂浮舟突入。李自成声势大震,老回回等贼王统归自成麾下,一起朝北京杀来。

‘(清太宗)入攻锦州,环城列炮,抢割附近禾稼,作为军粮’。吴三桂等统兵十三万赴援,到了松山被清兵击败,杏山、塔山失守,辎重粮草被夺。明廷议和未果,清兵‘攻入蓟州,分道南向,河间以南多失守。至山东连下兖州等府,攻破八十八城,鲁王以派,为太祖第十子檀六世孙,袭封兖州,被执自杀。清兵又回入京畿。周延儒出驻通州,并不敢战,惟日与幕友饮酒自娱。’清兵复退。

大学士李建泰自请讨贼,‘怀宗遂赐他尚方剑。越日,幸正阳门,亲自祖饯,赐酒三巵。建泰拜饮讫,乘舆启程,都城已乏健卒,只简选了五百人,随着前行(至保定)。保定以西,已是流贼蔓延。’

怀宗批阅军书,‘一是自成陷太原,执晋王求桂,巡抚蔡懋德以下,统同死节。一是献忠陷重庆,杀瑞王常浩,巡抚陈士奇以下,统同遇害。怀宗阅一行,叹一声,及瞧完军报,下泪不止。各大臣亦面面相觑,不发一言。怀宗顾语景文道:“这都是朕的过失,卿可为朕拟诏罪己便了。”言已,掩面入内。’

怀宗一面诏宁远总兵吴三桂、唐通,及湖广总兵左良玉,江南总兵黄得功勤王。一面命唐通率兵入卫,与太监杜之秩,同守居庸关。李自成到居庸关,两人当即投降。‘贼遂陷昌平,焚十二陵。总兵李守鑅战死,监军高起潜遁去,督师李建泰[想是从保定回来勤王]降贼,贼遂直扑都城。怀宗即召太监曹化淳募兵守城,且令勋戚大珰,捐金助饷。嘉定伯周奎,系周皇后父,家资饶裕,尚不肯输捐,经太监徐高,奉命泣劝,仅输万金。太监王之心最富,由怀宗涕泣而谕,亦仅献万金,余或千金、百金不等。惟太康伯张国纪,输二万金。怀宗又搜括库金二十万,充作军资,此时守城无一大将,统由太监主持。曹化淳又托词乏饷,所有守陴兵民,每人只给百钱,还要买饭为餐。城外炮声连天,响彻宫禁。曹化淳一意献城,令守卒用空炮向外,虚发硝烟,尚挥手令贼退远,然后发炮。就中只有内监王承恩,所守数堵,尚用铅弹实炮,击死贼众数千人。兵部尚书张缙彦,几次巡视,都被化淳阻住,转驰至宫门,意欲面奏情形,又为内待所阻。怀宗尚且手诏亲征,并召驸马都尉巩永固入内,令以家丁护太子南行。永固泣奏道:“亲臣不得藏甲,臣那得有家丁。”怀宗麾使退去。再召王承恩入问,忽见承恩趋入道:“曹化淳已开彰义门迎贼入都了。”怀宗大惊,急命承恩迅召阁臣。承恩甫出,又有一阉入报道:“内城已陷,皇上宜速行!”怀宗惊问道:“大营兵何在?李国桢何往?”那人答道:“营兵已散,李国桢不知去向。”说至“向”字,已三脚两步,跑了出去。待承恩转来,亦报称阁臣散值。是时夜色已阑,怀宗即与王承恩步至南宫,上登煤山,望见烽火烛天,不禁叹息道:“苦我百姓!”言下黯然。徘徊逾时,乃返乾清宫,亲持硃笔写着:“成国公朱纯臣,提督内外诸军事,夹辅东宫。”写毕,即命内侍赉送内阁。其实内阁中已无一人,内侍只将硃谕置诸案上,匆匆自去。怀宗又命召周后、袁贵烜妃,及太子、永王、定王入宫,怀宗嘱咐三子,寥寥数语,即命内侍分送三人,往周、田二外戚家。怀宗泣语周后道:“尔为国母,理应殉国。”后乃顿首道:“妾侍陛下十有八年,未蒙陛下听妾一言,致有今日,今陛下命妾死,妾何敢不死?”语毕乃起,解带自缢。怀宗又命袁贵妃道:“你也可随后去罢!”贵妃亦叩头泣别,自去寻死。怀宗又召长公主到来,公主年甫十五,不胜悲恸。怀宗亦流泪与语道:“你何故降生我家?”言已,用左手掩面,右手拔刀出鞘,砍伤公主左臂,公主晕绝地上。袁贵妃自缢复苏,又由怀宗刃伤左肩,并砍死妃嫔数人。乃谕王承恩道:“你快去取酒来!”承恩携酒以进,怀宗命他对饮,连尽数觥,遂易靴出中南门,手持三眼枪,偕承恩等十数人,往成国公朱纯臣第,阍人闭门不纳,怀宗长叹数声,转至安定门,门坚不可启。仰视天色熹微,亟回御前殿,鸣钟召百官,并没有一人到来。乃返入南宫,猛记起懿安皇后,尚居慈庆宫,遂谕内侍道:“你去请张娘娘自裁,勿坏我皇祖爷体面。”内侍领旨去讫,未几返报,张娘娘已归天了。怀宗复啮了指血,自书遗诏,藏入衣襟,然后再上煤山,至寿皇亭自尽,年只三十五岁。太监王承恩,与帝对缢,时为崇祯十七年甲申三月十九日。

明朝亡。

参考文献:明史,蔡东藩史作。

明朝:神宗

神宗即位,年才十龄。尊陈皇后为仁圣皇太后,尊生母李妃为慈圣皇太后。

‘慈圣太后驭帝颇严,每日五更,必至御寝,呼令起床,敕左右掖帝坐着。进水盥面,草草供点,即令登舆御殿,朝罢入宫,帝或嬉游,不愿读书,必召使长跪,以此神宗非常敬畏。且与仁圣太后,始终亲切,每遇神宗进谒,辄问往慈庆宫去未?所以神宗谒慈圣毕,必往谒仁圣。至外廷大事,一切倚任阁臣,未尝干预。’

及神宗册后王氏,李太后以帝已大婚,不必抚视,仍返居慈宁宫。

‘太监孙海、客用,尝导神宗夜游别宫,小衣窄袖,走马持刀,仿佛似镖客一般。既而出幸西城,免不得饮酒陶情,逢场作戏。一夕,神宗被酒,命随侍太监,按歌新声。曲调未谐,竟惹动神宗怒意,拔出佩剑,欲斫歌竖头颅。太后闻知大怒,令宣神宗入宫,神宗一进宫门,便闻太后大声催促。到了望见慈容,形神服饰,与寻常大不相同,不觉心胆俱战,连忙跪下磕头。太后瞋目道:“你好!你好!先皇帝付你大统,叫你这般游荡么?”又道:“先帝弥留时,内嘱你两母教育,外嘱张先生[张居正]等辅导,真是煞费苦心,不料出你不肖子,胆大妄为,如再不肯改过,恐将来必玷辱祖先,我顾宗社要紧,也管不得私恩,难道必要用你做皇帝么?”’太后让张居正草拟罪己诏,命神宗照本誊录。’

‘张居正请嘱儒臣编纂累朝宝训实录,作为经筵讲义。大旨如下:创业艰难。励精图治。勤学。敬天。法祖。保民。谨祭祀。崇孝敬。端好尚。慎起居。戒游佚。正宫闱。教储贰。睦宗藩。亲贤臣。去奸邪。纳谏。守法。敬戒。务实。正纪纲。审官。久任。考成。重守令。驭近习。待外戚。重农。兴教化。明赏罚。信诏令。谨名分。却贡献。慎赏罚。甘节俭。慎刑狱。褒功德。屏异端。饬武备。御寇盗。’待至各项讲义,次第编竣,由日讲官陆续呈讲,神宗也只好恭己以听。一俟讲毕,即散游各宫,乐得图些畅快,活络筋骸。’

‘神宗宠郑贵妃,镇日里居住西宫,沈湎酒色,于是罢日讲,免升授官面谢,每至日高三丈,大臣俱已待朝,并不见神宗出来;或竟遣中官传旨,说是圣体违和,着即免朝。今日破例,明日援行,甚且举郊祀庙享的礼仪,俱遣官员恭代,不愿亲行。大理评事雒于仁,疏上酒色财气四箴,直攻帝失,神宗览疏大怒,几欲立杀于仁,还是申时行代为解免,才将他削职为民。’

天主教耶稣会士利玛窦来华传教。发现Cathay[元朝时西人对华的称谓]和中国是同一个国家,1600年,利玛窦一行到北京,向神宗进献自鸣钟、圣经、坤舆万国全图、西洋古琴等方物,以及耶稣受难十字架和圣母等诸雕像,但没见到神宗本人。‘当皇帝看到耶稣受难十字架时,他惊奇地站在那里高声说道:“这才是活神仙。”皇帝自己保留了一个最小的耶稣受难十字架,把它放在他心爱的房间里。皇帝亲自向雕像表示致敬,并让人在它们面前焚香和燃其它香料。”太监们偶尔让一些官员观看这些雕像。利玛窦等也向神宗介绍了天主教。既而神宗允许他们长期留居北京,复又下诏批准他们在北京传教。

平秀吉统一日本,遣使朝鲜[高丽],迫他朝贡。朝鲜国王李昖拒绝。平秀吉遣行长清正等,‘率舟师数百艘,从对马岛出发,直逼釜山’。李昖逃往平壤,向明廷乞援。‘廷议以朝鲜属国,势所必救,急遣行人薛潘,驰谕李昖,扬言大兵且至,令他无畏等语。李昖信以为真,待了数日,只有游击队一二千人,由史儒等带领到来,惘惘的进抵平壤。天适霖雨,误陷伏中,仓猝交绥,史儒败死。副总兵祖承训统兵三千,渡鸭绿江,拟为后应,不防倭兵乘胜东来,锐不可当,承训忙策马回奔’。日军占平壤。明廷乃诏兵部右侍郎宋应昌,经略军务,出兵防倭’。明军收复平壤、王京[首尔],日军退兵釜山。朝鲜王还都王京。复又开战。‘自倭乱朝鲜七载,中国丧师数十万,糜饷数百万,迄无胜算。至平秀吉死,战祸始息。’

仁圣皇太后陈氏崩。

皇长子常洛立为太子。

李太后驾崩。

‘总计神宗久居深宫,不见百官,已是二十五年。越年,努尔哈赤在满洲崛起。相传努尔哈赤的远祖,便是金邦遗裔。金邦被蒙古灭亡,尚有遗族逃奔东北,伏处长白山下。时明总兵李成梁镇守辽东,与图伦城尼堪外兰,合兵攻古埒城。古埒城主阿太章京的妻室,便是努尔哈赤的从姊。努尔哈赤祖父觉昌安,恐女孙被陷,偕塔克世[努尔哈赤父亲]率兵往援,协守城池。尼堪外兰诡往招抚,城中人为所煽惑,开门迎降。阿太章京及觉昌安父子,竟死于乱军中。努尔哈赤报仇,往攻尼堪外兰。尼堪外兰屡战屡败,及逃入明边,努尔哈赤遂致书明朝边吏,请归还祖父丧,及拿交尼堪外兰。明边吏转达明廷,神宗许归觉昌安父子棺木,并封努尔哈赤为建州卫都督,加龙虎将军职衔’,交出尼堪外兰。努尔哈赤遂与明朝通好,岁输方物,一面招兵买马,拓地图强。其时辽东海滨,共分四部,一名满洲部,努尔哈赤实兴于此。一名长白山部,一名东海部,一名扈伦部。扈伦部又分为四,首叶赫,次哈达,次辉发,次乌拉。叶赫最强,明廷亦随时羁縻,倚为屏蔽,称作海西卫。叶赫主闻努尔哈赤崛兴满洲,料他具有大志,意欲趁早翦除,遂纠合哈达、辉发、乌拉三部,并及长白山下的珠舍哩、纳殷二部,又去联络蒙古的科尔沁、锡伯、卦勒察三部,共得三万余人,来攻满洲,结果大败亏输。各部陆续降顺努尔哈赤,只叶赫靠着明朝,始终不服。明廷屡发兵帮助,且遣使责备努尔哈赤。努尔哈赤心甚不平,就背了明朝,自做满洲皇帝,筑殿立庙,创设八旗制度,屏去万历正朔,独称天命元年。过了二载,努尔哈赤竟决计攻明,书七大恨告天,集兵二万,直趋抚顺。降守将李永芳,击死援将张承荫、颇廷相、蒲世芳等人,辽东大震。神宗遂起杨镐为兵部尚书。镐统兵出塞,叶赫、朝鲜也各来了二万人。当下派作四路,分头前进。四路兵共二十多万。努尔哈赤亦倾国而来,凑足十万雄师,抵敌明军。明军大败,叶赫兵伤亡大半,朝鲜兵多降满洲,杨镐逃回山海关。明廷另任兵部侍郎熊廷弼,经略辽东,廷弼奉命即行,甫出山海关,闻铁岭又失,沈阳吃紧,兵民纷纷逃窜,亟兼程东进。途次遇着难民,好言抚慰,令他随回辽阳。有逃将刘遇节等三人,缚住正法,诛贪将陈伦,劾罢总兵李如桢,督军士造战车,治火器,浚濠缮城,严行守御。又请集兵十八万,分屯要塞,无懈可击。满洲太祖努尔哈赤,探得边备甚严,料难攻入,遂改图叶赫。叶赫兵尽援绝,眼见得被他灭亡了。’

‘神宗仍日居深宫,就是边警日至,亦未见临朝。大学士方从哲,及吏部尚书赵焕等,先后请神宗御殿,召见群臣,面商战守方略。怎奈九重深远,竟若无闻,任他苦口哓音,只是闭户不出。’

神宗崩。在位四十八年,寿五十八岁。神宗‘牵制宫帷,宴处宫禁,贤奸杂用,内外变起,史家谓为亡国祸胎’。‘凉薄寡恩四字,可为神宗一生定评。’

参考文献:明史,蔡东藩史作,利玛窦中国札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