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朝:汉文帝

代王恒入长安,由百官迎入代国官邸,自谓德薄,愿请楚王(刘交,刘邦弟)与众合议,再做定夺,众皆伏地不起,遂同意嗣位,众舞蹈庆贺。文帝入宫,当晚下诏,大赦天下,民[此处应指男人]晋爵一级[汉时爵位有二十级],女人每百户赐牛酒[一头牛十担酒],饮宴五日[汉时三人以上无故聚饮,罚金四两]。

任陈平为左丞,周勃为右丞,灌婴为太尉。将吕氏所夺之地,全部归还各国。

文帝废除有罪连坐。

有司提议立太子,帝自称无德,谓上天未悦纳其祭献,黎民尚未满意,叔父楚王有经验,兄长吴王仁厚,弟淮王有才德,望择贤而立。众固请,遂立长子启为太子。又大赦天下,民间长子晋爵一级。封太后弟薄昭为侯。

有司请立皇后。帝禀报太后,立继室[王妃已亡]、太子母窦氏为后。又赐天下孤寡、穷困、八十以上老人、九岁以下孤儿布、米和肉。

窦氏出身贫穷,父母早丧,有兄弟二人,均年幼,难以为生,恰好窦氏被选为宫中秀女,侍奉吕后。兄弟二人送窦氏至邮舍,时弟才四岁,窦氏乞米汤为他洗头,又乞饭与他吃,待他吃完,方才离去。后来吕后遣送宫女与诸王,窦氏至代国,被代王看中,选为姬妾,窦兄自然得福,但其弟,却自幼被人抢去,不知去向。待窦氏为后,弟闻之,大胆前来认亲。窦后尚有疑虑,问及临别记忆,弟不待说完,便已哽咽,窦后早已泪流满面,起身与弟两手相持,痛哭起来,左右内侍为之泣下,文帝在座上,也为之动容。帝怜之,使窦弟与兄同住,再添赐许多田宅。周勃、灌婴恐兄弟二人“出身微寒,未明礼义,一或得志,必且效尤吕氏,今宜预为加防,替他慎择师友,曲为陶熔”。“窦氏兄弟,果然退让有礼,不敢倚势陵人。且文帝亦惩前毖后,但使他安居长安,不加封爵。直至景帝嗣位,尊窦后为皇太后,乃拟加封二舅”。

文帝诏求经书,多有献者,只缺《尚书》。朝廷在济南访得老儒伏生,秦始皇禁书时,将一本《尚书》藏于壁中,到汉朝解禁时,将书取出,已经潮烂大半,仅存残缺不全的二十九篇,但伏生已背下《尚书》。文帝得知,遣鼌错前往受教,错是河南禹州人,听不太懂济南方言,辛亏有伏生女羲娥逐句传译,方得《尚书》中的二十九篇。

“文帝励精图治,发政施仁,赈穷民,养耆老,遣都吏巡行天下,察视郡县守令,甄别淑慝[淑慝:善恶],奏定黜陟[罢免升迁]。又令郡国不得进献珍物。海内大定,远近翕然[安宁]”。

南越王赵佗,因吕后禁止其关市[边贸]铁器,佗怒而背汉称帝。文帝“命真定[又称常山,今河北正定]官吏,为佗父母坟旁,特置守邑,岁时致祭。且召佗兄弟属亲,各给厚赐,然后选派使臣,南下招佗”。赵佗大为感动,愿永为藩臣。

陈平卒,周勃为丞相。帝命各诸侯离都归国,减少旅费,教化各自黎民。

十一月,日食,十二月,又日食,帝曰:“朕闻之,天生蒸民[庶民],为之置君[君:指皇帝]以养治之。人主[指皇帝]不德,布政不均,则天示之以灾,以诫不治”,请众人思帝之过失与不足;推举贤良、直言之人;各官吏减少徭役和费用;撤销守卫宫廷的南、北两军;宫中减少马屁畜养量,多余马匹交给驿站。

文帝“嗣是车驾出入,遇着官吏上书,必停车收受,有可采择,必极口称善,意在使人尽言”。

文帝亲自耕种,为宗庙供奉谷物。

有司请立各皇子为王,帝先封宗室其他受怨、有功子弟为王,再封各皇子。

文帝废除诽谤朝廷罪。

文帝三年十月,又日食,上[主上,指皇帝]曰,有列侯借故不归国,今遣上所敬重的丞相率先归国。任灌婴为相,废太尉职。

匈奴来犯,灌婴出征,文帝至甘泉宫助威,匈奴不战自退。

济北王刘兴居乘隙造反,一战即溃,王被擒,自尽,文帝赦其部众。

梁王刘揖[文帝少子]与太子同车入朝,过司马门,并不下车,被宫车令张释之阻住,不得入内,且劾奏[向皇帝报告某某之过]太子、梁王。文帝起初不以为意,偏为太后所闻,召入文帝,责他教子不严,帝免冠叩谢。张释之执法不阿,升为中大夫,未几升为中郎将,后嗣廷尉[管司法],执法宽容。一日,文帝乘辇过渭桥,有人从桥下走过,御马受惊,侍卫将行人拿住,送交廷尉,文帝谓此人当斩,释之判定罚金,君臣一番争执,文帝争他不过,只好按他判断。

张释之为汉朝名臣,举荐他的袁盎,亦敢犯颜直谏。文帝与皇后、慎夫人出游,因窦后格外优容,慎夫人常与皇后并行并坐,这次坐下休息,慎夫人自然欲坐皇后身旁,“袁盎用手一挥,不令慎夫人就坐,却要引她退至席右,侍坐一旁”。慎夫人柳眉倒竖,站立不动,文帝恐她与袁盎斗嘴,有失礼仪,又怪袁盎多事,匆匆离去。待文帝等入宫下辇,袁盎详述尊卑有序,还提及人彘。文帝恍然大悟,怒气顿消,又入内告诉慎夫人,夫人始知袁盎实为保她,赐袁盎黄金五十斤。

淮南王刘长,前时入长安,欲杀审食其,为母报仇。文帝仅此一弟,格外厚待,“往猎上苑,在途交谈,往往不顾名分,但称文帝为大兄。文帝仍不与较,待遇如常”。刘长见文帝如此厚恩,料不至惹杀身之祸,遂与随从杀审食其,且向文帝历数审食其之罪,文帝果然释刘长归国。袁盎谏之,文帝不语。淮南王本不安分,回国后,骄恣日甚,文帝、薄昭责之,淮王恐朝廷查办,试图造反,事发入狱,文帝免其死罪,徙至蜀郡,许家属同往。刘长自悔平时骄纵,竟绝食,死于途中,文帝本望淮王吃些苦,悔过后即放回国,今闻此噩耗,不禁大哭,封其三子为淮南王、衡山王、庐江王。

灌婴逝,张苍为相。

文帝废除秦时遗留的、祠官把皇帝灾祸转嫁给他人的祈祷。

文帝视察甘泉宫[渭河北],留薄昭守京,昭擅权,又杀文帝使臣,帝忍无可忍,命他自裁。薄太后倒也无语[可见其贤]。

夏天蝗灾,文帝命诸侯停止向朝廷纳贡,解除秦时遗留的、禁止百姓利用山林湖泊资源的规定,减少宫中各项开销,裁减朝廷官吏人数,发粮赈灾,允许民间买卖爵位。

文帝废除肉刑、宫刑;遣返宫中美女。

田租减半[三十税一]两年,免田租一年。

匈奴复侵,文帝欲亲征,众臣谏,不听,太后阻,乃许之。遣三将率兵车一千,骑兵十万往讨,匈奴退。

文帝说,昔日先王,远施而不求回报,遥祭[通常指祭祀山川]而不为己福,先民后己。今闻祠官祈福,皆归福朕躬,不为百姓,朕甚愧之。命祠官不得再这样祈福。

文帝、太后素好黄老之言。鲁人公孙臣,上言秦为水德,汉为土德,应崇尚黄色,将来黄龙出现,便是证据。丞相张苍说,应继续按秦时以十月为岁首,崇尚黑色。三年后,陇西成纪县[甘肃静宁县西南]有黄龙出现。文帝召公孙臣为博士,与诸学士改历法和服装的颜色。方士新垣平乘隙行骗,诈称长安东北有神气,呈五彩,请文帝在渭河北建五帝庙。上祭祀五帝,火焰冲天,新垣平说是祥瑞,上大喜,封平为上大夫,平累得千斤黄金。文帝出长门,见五人站立道北,身着不同颜色,忽向五方走散,新垣平说这就是五帝,遂建五帝坛。新垣平说宫门前有宝玉气,果有人来献玉杯,刻有“人主延寿”四字。新垣平还要建祠,祈祷河神,使周鼎浮出水面……结果有人告他造假行骗,廷尉查得属实,新垣平被灭三族[此处又行连坐]。从此文帝不再去五帝庙、五帝坛祭祀,交给祠官去按时致礼。

张苍告老,申屠嘉为相,嘉“嫉邪秉正,守法不阿”。

吴王刘濞,从不入朝,遣子刘贤入觐一次,太子奉父命陪他游宴,十分和气,数日后,刘贤渐渐熟不拘礼。两人因下棋发生争执,又有刘贤众师傅帮腔,统说太子无理,太子大怒,顺手抓起棋盘向刘贤扔过去,贤不防,躲闪不及,棋盘正中脑门,竟被打死。文帝训斥太子,召入刘贤众师傅,好言劝慰,厚殓吴太子。“从此吴王濞心存怨望,不守臣节,每遇朝使到来,骄倨无礼”。文帝倒也让他三分。后闻张武受吴贿赂,“文帝并不说破,索性加赐武金,叫他自愧,以赏为罚”。

文帝自责无力保护边民,继续与匈奴和亲。然匈奴毫无信义,更发六万骑兵入侵中原,边关告急,烽火直达甘泉宫。文帝同日发三路兵马迎击匈奴,又使周亚夫驻军细柳[长安西];刘礼驻军霸上[长安东];徐厉驻军棘门[长安东北]。文帝御驾劳军,事先并不通报,直入营中。刘、徐二将,统是文帝入营后才知觉,忙率部将往迎,面色慌张。文帝不怪,慰问数语即退。文帝到周亚夫的细柳营,遥见营门外甲士森严,处于临战状态。文帝暗暗称奇,命先驱传报,甲士屹立不动,正色道:“我等只闻将军令,不闻天子诏!”玉辇至营门,亦被拦住,文帝无奈,取出符节,交与随员,使他入营通报。周亚夫传令开门,军士嘱咐御车,将军有令,不得疾驶。“到了营门里面,始见亚夫从容出迎,披甲佩剑,对着文帝行礼,作了一个长揖,口中说道:“甲胄之士不拜,臣照军礼施行。请陛下勿责!”文帝不禁动容,就将身子略俯,凭式致敬,并使人宣谕道:“皇帝敬劳将军。”亚夫带着军士,肃立两旁,鞠躬称谢。文帝又亲嘱数语,然后出营。亚夫也未曾相送,一俟文帝退出,仍然闭住营门,严整如故。”文帝赞叹不已。周亚夫是周勃次子,其时周勃已病逝。文帝临终嘱太子:“周亚夫缓急可恃,将来如有变乱,尽可使他掌兵,不必多疑。”

文帝驾崩,遗诏短丧礼。汉文帝“享年四十六岁。总计文帝在位二十三年,宫室苑囿,车骑服御,毫无增益,始终爱民如子,视有不便,当即取销。尝欲作一露台,估工费须百金,便慨然道:“百金乃中人十家产业,我奉先帝宫室,尚恐不能享受,奈何还好筑台呢?”遂将露台罢议,平时衣服,无非弋绨。(弋:黑色,绨:厚缯。)所幸慎夫人,衣不曳地,帷帐无文绣,所筑霸陵,统用瓦器,凡金银铜锡等物,概屏勿用,每遇水旱偏灾,发粟蠲租,唯恐不逮,因此海内安宁,家给人足,百姓安居乐业,不致犯法。每岁断狱,最多不过数百件,有刑措风。史称文帝为守成令主,不亚周时成康”。

参考文献: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资治通鉴》、蔡东藩史作。

汉朝:汉惠帝

惠帝即位,大赦天下,七十岁以上,十岁以下免肉刑,减田租,十五税一[周朝十税一,秦朝三税二]。

太后贬戚姬为奴,勒令舂米,又召赵王如意入宫,周昌不放,太后遂召周昌入都,不放他回赵,复召赵王。惠帝亲自出迎,使赵王与其同住,预防太后加害。一日,惠帝出猎,因天气尚早,不忍叫醒赵王,自去。待出猎归来,赵王已被太后命人毒杀,惠帝抱尸大哭,葬赵王,斩投毒宫奴。忽有宫监奉太后命,引惠帝去看人彘,乃是戚姬,已被截去四肢,挖出双眼,熏聋双耳,药哑喉咙,丢入厕所,身子尚能动,嘴大张着,却不闻其声。惠帝几乎吓晕,顿时精神恍惚,且哭且笑,服药宁神后,每想起赵王母子,便哀哭不止。太后遣人探视,惠帝复太后道:“此非人所为。臣为太后子,终不能治天下”,遂不再理朝政。

齐王刘肥来朝,太后欲鸩之,饮宴时斟两卮毒酒,请齐王饮,齐王取一卮递与惠帝,欲与帝共饮,太后夺帝卮。齐王知其为鸩,大惧,割地送长公主,又事长公主以母礼,太后悦,遂放归齐王。

萧何卒,曹参为相,沿袭萧何所定制度。

太后选宗室女子,充作公主,远嫁匈奴。

惠帝闻审食其与太后私通,囚之,经幸臣闳孺说情,乃赦。

惠帝成婚,大赦天下,再减秦时遗留苛法,许民藏书。

曹参卒,王陵为右丞,陈平为左丞,周勃为太尉。张良卒。樊哙卒。

惠帝驾崩,寿终二十四岁,在位七年。皇后无子,太后取后宫一童,充作皇后子,立为少帝,杀其亲母。少帝及长,知亲母为太后所杀,出怨言,太后闻之,杀少帝,立恒山王刘弘为帝,弘亦年幼,亦称少帝。

王陵辞官,陈平为右丞,审食其为左丞,但其不理外政,只督宫僚。太后大封吕氏家族为王、侯。赵王刘友,被迫娶吕氏之女,不喜,爱其他姬妾,吕女妒,诬告其不满吕氏封王,太后怒,囚刘友,不与食,竟至饿死。

太后卧病不起,命吕禄管领北军,吕产管领南军,守卫皇宫。太后崩,遗诏吕产为相国,审食其为太傅,严防反叛吕氏家族。

陈平、周勃欲灭诸吕,但无从下手。朱虚侯刘章,约乃兄齐王刘襄[刘肥长子]起兵,里应外合。齐王出兵西征,诸吕命灌婴迎击,婴引兵至荥阳不进,暗与齐王联合,静观其变。

陈平叫周勃带上掌管兵符[调动军队的凭证]的纪通、典客[协调各诸侯国的官员]刘揭及吕禄挚友郦寄[郦商子],假传诏命,命吕禄尽快就国,联合各国抗齐,把兵符交给太尉周勃。吕禄中计。周勃入北军营,命助吕者袒右臂,助刘者袒左臂,众皆袒左臂,刘章受陈平命,也来助周勃,勃遣曹窟[御史大夫,曹参子]入未央宫密令卫士不得助吕产。产已在宫内部署南军防御,见窟入殿,不知何故,也欲入殿,却被卫士拦住。产在殿外呆等。恰在此时,周勃遣刘章率二千人杀来,斩吕产,挟少帝谒者持节转赴长乐宫,门吏见有持节,不敢阻拦,刘章等入宫,斩吕更始。周勃遣将士搜捕诸吕,吕禄被斩,吕媭叫骂,乱棍毙之。燕王吕通,被逼自尽。吕氏家族数百人皆灭。

众人商议后事,认为高祖尚存两子中,代王恒年长,且仁厚,其母薄姬亦厚,从不干政,故立代王恒为嗣,是为文帝。陈平、周勃等杀少帝,免为后患。

吕太后虽阴毒,无非是为吕氏家族争权,但不扰民,亦无重大战争,加之良相辅佐,百姓倒也安居乐业。

参考文献: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资治通鉴》、蔡东藩史作。

汉朝:汉高祖

高祖定都洛阳;萧何为丞相;迎太公、吕后;接曹氏、戚氏父女、二兄刘仲、异母弟刘交、刘伯子刘信;封故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,封无诸[越王勾践后代,灭秦有功]为闽粤王。

高祖悬赏捉拿项羽故将季布、锺离昧。季布忠厚,有人愿意为他说情,高祖不但免其罪,还任命他为郎中[高官,仅次于丞相、尚书、侍郎]。

高祖迁都栎阳。燕王臧荼造反,灭之,另立卢绾为燕王,史家多评高祖假公济私。卢绾平庸,只是少小就与高祖为友。

有人告韩信窝藏锺离昧,高祖遣使命韩信交出锺离昧,信矢口否认。高祖暗潜干吏探察,见韩信出巡,前呼后拥,有三五千人,认为有反意。高祖依陈平计,以出游为名,召集各诸侯在路上相聚。韩信惧,逼死锺离昧,见高祖时献其首,但高祖仍擒韩信,带回洛阳,释之,降封淮阴侯。一日,韩信去樊哙家,樊哙受宠若惊,口称大王,跪地迎送,韩信却自嘲道:我竟与樊哙之流为伍。

高祖封赏功臣,萧何得赏最多,又特赐他剑履上殿。高祖又特召张良、陈平,欲赐张良三万户,良曰赐封留邑,心愿已足,故封为留侯;欲封陈平为户牖侯,平不受,谓功劳全在推荐他的魏无知,于是高祖特赐魏无知千金,但依然令平受封。功臣封毕,又封宗亲,从兄刘贾、次兄刘仲与少弟刘交均封侯。太公问为何不封刘信,高祖说,信母吝啬,儿尚有余恨。但见太公不悦,只好给刘信封侯。论功行赏,毕竟不能使所有人满意,适有军将私下聚在一起发牢骚。高祖问张良如何解决,良问众将中他最恨谁,高祖说是雍齿,让他守丰邑,却无故降魏。良说速封此人为侯,高祖遂封雍齿为什邡侯,众人说雍齿且能封侯,我们还顾虑什么呢?于是不再牢骚。

高祖每次见太公,必下拜问安,且五日一朝[问安],从未失约。太公家臣见高祖即位已久,未封太公尊号,又不好明说,就向太公道,太公虽然是皇帝的父亲,但毕竟是人臣,怎么能让皇帝向人臣下拜呢?太公记着这话,见高祖来朝,持帚出迎,且前且后,高祖大为诧异,慌忙下车,太公说,皇帝是人主,怎能独我一人,乱了天下法度。高祖猛然醒悟,自知有失,扶太公入室后又详细询问。回宫后命左右赏太公家臣黄金五百斤,尊太公为太上皇,又与大臣制定见面礼节。太公做了太上皇感觉十分拘束,不似从前可以随意游玩,高祖命人赴丰邑,将家乡田园屋宇画下,在栎阳附近照样建筑,又请丰邑父老搬进去住,太公得以与乡亲叙谈,全无拘束,笑逐颜开。

高祖视一班功臣举止粗豪,自吹自擂,全无礼法,入宫会宴,甚至酒后起舞,大呼小叫,拔剑击柱。于是召儒生演习礼节,但教从易,自此众臣不再在朝廷喧闹。

天下初定后,朝廷开始整顿边防,命韩王信北徙马邑[山西朔州],防御匈奴。匈奴围马邑,韩王信向朝廷乞援,但汉军在千里之外,恐守不住,投靠匈奴。匈奴逾勾注山[雁门山,后建雁门关],直攻太原。高祖率三十二万大军御驾亲征。越勾注山,直抵广武[山西山阴县],时有刘敬谏高祖不宜冒进,高祖大骂刘敬,把他拘在广武,命骑兵速进,步兵在后缓行,骑兵至平城[山西大同],匈奴四下里杀出,高祖等被围困在白登山[马铺山]上。过了三五日,粮草将尽,陈平命人将珠宝和一幅美人画,送给匈奴单于冒顿之妻阏氏,请她说服单于讲和。阏氏见了珠宝,当然高兴,但问画中美人是何意?汉使说怕单于不同意讲和,想把中国最漂亮的美女送给他。阏氏认为此物不必送来,请汉帝放心,她会说服单于。阏氏怕汉朝真的把美女送来,立即说服单于讲和。高祖等得以撤走。到了广武,高祖立即释放刘敬,当面致歉,封刘敬为关内侯,食邑两千户。

高祖南归,路经赵国,赵王张敖出郊迎接,非常恭敬。张敖为高祖未过门女婿[应该是其父张耳与刘邦定下的姻亲],高祖自然肆意谩骂,毫无顾忌,但却惹恼赵相贯高,欲谋杀高祖。

匈奴侵代地[刘仲封地],刘仲逃回,高祖骂其无能,另封戚姬子如意为代王,降封刘仲为合阳侯。如意仅八岁,不能就国,命陈豨为代相,去代地镇守。

萧何在咸阳建好未央宫,迎接高祖。高祖佯骂萧何太奢。迁都咸阳,命名长安。

匈奴犯边,高祖从刘敬议,欲将长公主遣嫁单于,为吕后所阻,吕后忙将女儿[长公主]嫁给张敖,高祖乃取后宫所生之女嫁之。刘敬又说,战国时六国强族是为隐患,应迁入关中。高祖准。十余万人迁入关中。

贯高被仇家告发,与张敖等入狱,廷尉讯问贯高,高认罪但言赵王不是同谋,加刑之,仍为赵王呼冤。高祖赞赏贯高为人,遣贯高之友私下问之,贯高说,主谋者必灭三族,难道我爱赵王胜过家人吗?但赵王确实不知,怎么能将他扳入?高祖释张敖、贯高,但高宁死不屈,自缢而亡。高祖责张敖治国不当,降为宣平侯,将代地并入赵国,如意为赵王[秦朝皇帝独揽大权,但汉臣主张君主的兄弟、皇子封王,共保社稷],命周昌为赵相,陈豨仍镇守代地。

周昌是沛县人,从起兵时就跟随高祖,性耿直,敢直言,尽管口吃,也要把话说完。一日入内殿进谒高祖,正遇高祖抱着戚姬,回头便走,高祖窥见,便追出来叫住周昌,昌回身下拜,高祖趁势骑在他身上,俯首问:你看朕究竟是什么样的君主呢?周昌瞪着高祖,嘴动了片刻,激出:我看陛下像桀纣[古代两暴君]。高祖大笑,但从此更加敬重周昌的直言。高祖宠爱戚姬,亦爱其子如意,谓如意像他,而太子仁弱,高祖欲废太子而立如意,于是召群臣商议,群臣惊骇,同声力争,高祖不听,令词臣草诏。周昌盛怒,说不出话来,憋到此时才大呼不可,高祖问,你只说不可二字,究竟是何道理?周昌更是着急,满脸通红,歇了好一阵,才结结巴巴地说:陛下欲废太子,臣不奉诏。惹得高祖大笑,但从周昌谏,罢议退朝。周昌退出,宫监引他去大殿东厢见吕后,吕后见到周昌,便跪下,感谢他保住太子[显然吕后在殿厢偷听朝廷会议]。周昌说为公不为私,不必过礼。高祖担忧如意的未来,掌玺御史赵尧说,让周昌辅佐赵王是最佳选择。周昌泣曰:为何中道弃臣。高祖说私忧赵王,别无人选,只好屈公一行。周昌只好赴任赵相。

太上皇崩。周昌告陈豨谋反,高祖下令调查,报其门客多有不法之徒,疑陈豨卷入其中。高祖召陈豨,不至,自立为代王。陈豨为韩信旧将,韩信让他在代地造反,他好趁高祖出征,在长安起事。韩信遣王黄、曼邱臣二将增援陈豨。高祖率将士至赵都邯郸,周昌说常山郡二十五城,已失二十城,郡守应该治罪,高祖说这是迫使他们造反,随即发出赦文,对所有失职、叛降官吏既往不咎,又让周昌在赵国挑选四壮士,各封一千户食邑,作为前锋军将,再收买陈豨部将,悬赏擒王黄、曼邱臣二将。高祖出兵,陈豨大败,逃入匈奴[陈豨后为汉军所杀],前来掺和的韩王信授首,王黄、曼邱臣被斩。

再说韩信。高祖出征前,命萧何主外,吕后主内。有韩信家臣栾说,密报韩信与陈豨有约,欲在夜间攻打监狱,释放囚犯,然后合兵进袭皇太子等等。吕后急忙与萧何商议,定出密谋,使一心腹假扮军人,谎称由高祖差来向朝廷报捷,陈豨已败。众臣都来朝贺,惟韩信称病不出。萧何亲来探病,邀他同去朝廷庆贺,韩信无奈,只好跟着萧何入宫。韩信一入宫门,即被拿下,斩于宫中,又灭三族[按汉朝制度,重臣要交廷尉定罪,再由皇帝批准方可执行,不能擅杀]。高祖听说韩信被斩,且喜且哀,问韩信临终说了什么,吕后说他后悔不听蒯通之言。高祖命抓此人,省得他再去唆使别人。蒯通被缚见高祖,蒯通把各为其主,说得头头是道。高祖释之。太史公论韩信:假令韩信学道谦让,不伐[伐:夸]己功,不矜其能,则庶几哉[就能免祸了]。

彭越见韩信被贬为侯,十分恐慌,也很有戒心。高祖亲征伐豨,召越会师,越托病不赴,高祖责之,越愈惧。梁臣扈辄劝其造反,越不听,却被人告发。彭越与扈辄被拘,交廷尉讯问。廷尉诉彭越知扈辄谋反,却不上报朝廷,定为有罪。高祖将其废为庶民,迁往蜀地。彭越偏偏在路上遇见吕后,吕后假意替他说情,将其带回洛阳,告诉高祖,放走彭越如放虎归山,遂又将彭越拘住,吕后又命人再次诬告彭越,构成死罪且灭三族。梁大夫栾布不服,力陈彭越功劳,高祖听了自觉处置过分,授栾布为都尉[太史公自序,像彭越这样的人,只重己利,稍有权力就会翻云覆雨,中等才能以上的人都会对这种行为感到羞耻,何况君王]。

赵佗在秦时独立,自称南越武王,高祖遣使陆贾,正式封他为南越王。陆贾擢为大中大夫,得以时常进谒,与高祖大谈文治,高祖怒骂:乃公马上得天下,用什么诗书?陆贾说:难道可以马上治天下吗?如果秦朝施行仁义,效法先王,陛下还有机会得天下吗?说得高祖暗自惭愧,面红耳赤。高祖命陆贾以秦失天下与汉得天下,逐条解释,著成一书,垂为后鉴。陆贾著《新语》,共十二篇,高祖逐篇称善。

淮南王黥布闻韩信、彭越被诛,当然心惊,故严守边防,以防不测。本无事,却因黥布怀疑妻与中大夫贲赫有私情[实是未有],欲杀贲赫,赫及时逃走,去长安告黥布谋反,高祖亦恐赫诬告,将其拘住,遣使调查。黥布料贲赫去长安挑唆,又见朝使到淮南详细调查,索性造反,杀赫全家,欲斩朝使,幸亏朝使预得风声,先期逃走,报高祖黥布谋反属实。高祖亲征,张良病,不能随往,嘱高祖务必谨慎,勿轻与争锋。两军对阵,高祖问黥布为何造反,布说自己也想当皇帝。高祖大怒,率军冲杀过去,早忘张良嘱咐,自己亦冲锋陷阵,胸中一箭,仍然扪胸指挥战斗,汉军见皇帝受伤尚不退阵,各个拼死上前,黥布大败,逃入江南,被长沙王吴臣[吴芮子]诱入斩杀,献首高祖。

高祖箭上不重,顺道至沛县,县吏出城跪迎,高祖马上答礼,“百姓扶老携幼,欢迎高祖,香花载道,灯彩盈街”,高祖入行宫,命父老子弟进见,一概免礼,乃与众畅饮,有两百多儿童为高祖唱歌,满口乡音,高祖信口作歌,教儿童学习,儿童一学就会,唱得抑扬顿挫,高祖喜笑颜开,下座伴歌起舞。高祖赐沛县世代“豁免赋役”,又与父老“谈及旧事,且笑且饮”,闹了十余日,高祖告辞,百姓依依不舍,送至郊外,城中为之一空。高祖感念父老厚情,又在郊外搭帐住了三日。临行前,父老请高祖矜怜丰邑,高祖说丰邑人甘心助雍齿,“负我太甚,今既由父老固请,我就一视同仁,允免赋役罢了。”高祖“拱手上车,向西自去。”

高祖过鲁地,“遣官备具太牢[太牢:豪宴],往祀孔子。”

高祖箭创复发,戚姬求高祖保全他们母子性命,高祖遂决议废立。张良来劝,不听,太子太傅叔孙通,以死相谏,高祖慌忙叫他不必自杀,不废便了。

萧何民望日重,高祖妒之。一日,萧何因长安居民日增,田地不足,上奏让出部分皇家领地,与民耕种,高祖大怒,说他受商人贿赂,欲侵占皇家领地,投萧何入狱。关了数日,有人替萧何说情,高祖听后不悦,然当天即释萧何,何入朝谢罪,高祖说,算了吧,相国,我这么做无非是让民知道,我就是桀纣,而相国是贤相。桀纣之恶,臭名昭著,怎能与高祖相提并论?从高祖的话可以看出,他已放弃与萧何争民望。

陈豨造反时,卢绾遣张胜赴匈奴请其勿出兵助豨。张胜途中遇臧荼之子藏衍,衍说燕国之所以未灭,是因为诸侯屡叛,高祖无暇顾及,故应支持陈豨反叛,张胜以为然,反劝冒顿单于助豨。匈奴出兵入燕境,阻燕出兵攻豨。卢绾知张胜唆使,飞报朝廷,欲斩张胜并灭其族。张胜回国陈情,卢绾竟为所动,私赦张胜,将狱中一囚犯斩首,说他就是张胜,又遣使范齐联络陈豨,叫他放心御汉。事泄,朝廷召卢绾,绾托病不赴。高祖再遣审食其[与吕后有私情]、赵尧去探病。卢绾说韩信、彭越均被吕后所杀,现主上抱病,权归吕后,不敢前往。赵尧欲向卢绾解释,被审食其阻止,两人回上京报高祖。高祖愤恨,旋又接边吏报告,张胜仍为燕使,并未正法,高祖盛怒之下箭创崩裂,流血不止,命樊哙往讨卢绾。

高祖废立未果,心中不快,吕后、太子来问疾,常被高祖痛骂。适有侍臣向高祖透露,樊哙已与吕后结为死党,俟宫车宴驾后,将引兵诛杀戚姬、如意。高祖怒不可遏,命陈平、周勃去斩樊哙,由周勃接管军事。不过两人不敢擅杀樊哙,欲押解樊哙回京,交高祖发落,但未至哙军,帝已驾崩。

高祖病情逐日加重,不愿再治,吕后遍访良医,得一名医,称其病可治,却遭高祖谩骂,谓此为天意,命乃在天,即使扁鹊重生,也是无益,赐医士黄金五十斤,令其退下。高祖召集群臣,命宰马发誓:“此后非刘氏不得封王,非有功不得封侯。”吕后问,萧何之后,何人代之,高祖说曹参可代,曹参之后,王陵可用,但王陵稍愚直,需陈平辅佐;陈平智有余,但难以独担重任;周勃厚道但缺少文才,可任以太尉[管军队]。数日后,高祖驾崩,享年五十三岁。

参考文献: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资治通鉴》、蔡东藩史作。

楚汉相争

话说项羽,领命去打章邯,怀王恐他大开杀戒,命宋义[宋义曾借故出使齐国,躲过定陶一劫]为上将军,项羽副之。大军向赵国进发,欲解巨鹿[河北平乡县]之围,偏宋义到了(河南)安阳,便按兵不动了,声言要等秦与赵战得精疲力尽再出兵,住了四十六日,项羽再也按耐不住了,杀宋义{宋义不义,奉命救赵,然不顾赵危而存己利},项羽由众将推为上将军,命只带三日口粮,过漳河,破釜沉舟,冲向秦军,项羽也不列阵,但教各自为战,秦将正纳闷项羽用的是什么阵法,一群亡命的楚军已杀到。项羽在巨鹿与秦军九战九胜,秦军败退,转攻为守。项羽自此得意无比,各国军将来援,责他们迟到,故意怠慢,摆出威风,各国军将吓得跪倒在营门前。

章邯收到秦二世指责他的诏书,遣司马欣速去咸阳面奏。司马欣没有见到秦二世,但闻赵高擅权,嫉恨章邯,于是速禀章邯。章邯正不知如何是好,又有多人劝他背秦,章邯只好向项羽请降。项羽本欲杀章邯,但在诸将的劝阻下,同意受降。

项羽命司马欣带着二十万秦军为前队,自己与章邯及各国军将引着四十万大军为后队,向西进发。秦军受到虐待,开始抱怨,到了(河南)新安县,项羽遣黥布夜袭秦营,竟把二十万秦兵杀尽,只留下章邯、司马欣、董翳三人。

项羽到了函谷关,发现守关的也是楚军,但不让他通过,大骂沛公,遂率军破关而入,来到鸿门[西安临潼区]安营,时有沛公部将曹无伤遣人来诬告沛公,说他欲在关中称王,立秦子婴为相,尽夺宫中财宝。曹无伤愿做内应,专等项羽杀到{曹无伤大概认为刘邦大势已去,项羽身经百战,有四十万大军,而刘邦只有十万人,又无良将,故提前投奔项羽}。项羽愈怒沛公。是夜,项羽设宴犒劳三军,并与诸将商议如何对付沛公,最后从范增计,决定第二天攻打沛公{鸿门距霸上只有四十里,中间无任何屏障可据,项羽若打沛公,不费吹灰之力}。

项羽叔父项伯,因张良是他的救命恩人,连夜去霸上通报张良,让其速逃。张良当然不会自逃,立即报知沛公,沛公愕然,说不曾得罪项羽,为何要攻他?张良问是谁劝他守关,沛公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,说必须守住关口,不让诸侯进来,才可以在秦称王。沛公自认失误,问张良项伯的岁数,得知项伯年长,遂以兄礼相待,又摆上酒席,两人轮流为项伯把盏,说守关只是防盗,因不知项羽何时过来,所以有失远迎,况且宫里财宝、女人丝毫没敢动,专等项羽查验,等等。张良又自作主张,要沛公与项伯定下姻亲,沛公立即举杯行定亲礼。项伯回营,为沛公辩解,第二天早,沛公带着张良、樊哙前来谢罪,项羽起初尚有不快,但沛公陈情后{应该是张良教的},感觉沛公说的句句有理,反觉自己薄情,错怪沛公,遂起身握沛公手,和颜说,这都是曹无伤挑唆,否则何以至此。继而设宴款待沛公。范增屡向项羽使眼色,欲杀沛公,项羽置之不理,范增又让项庄舞剑,见机刺杀沛公,项伯同舞保护沛公。此时项羽已喝醉,张良向沛公使眼色,沛公借故如厕来到外面,张良趋出,让沛公速回霸上,沛公说没有道别怎能说走就走?张良说代为道别,沛公自去。

沛公回霸上,当然斩曹无伤。史家评,人有千算,天有一算,天要保护刘邦,总会有办法。曹无伤可谓失算。

项羽入咸阳,屠城,杀秦子婴及秦室宗族,尽掠宫中财宝和宫女,自己留一半,另一半分给将士。然后火烧皇宫,挖始皇墓,取走墓中财宝。项羽请怀王更改前约,不予沛公为秦王,怀王不许,回复:如约。羽怒,又命怀王为义帝,自诩为西楚霸王,欲迁沛公至蜀地,为蜀王,又将章邯、司马欣、董翳三人封王,占据关中,阻止沛公出关,再要张良去阳翟辅佐韩王,使沛公失其羽翼。沛公闻项羽背约,不予自己当秦王,大怒,欲与项羽决一死战,诸将亦摩拳擦掌,萧何说,属地虽险,不至速死。沛公不服:攻打项羽,怎么算速死?又去问张良,良说法与萧何一致,但贿赂项伯,使沛公西迁至汉中,封为汉王。

汉王西迁汉中,各国将士中有数万人,慕汉王仁厚,亦随至汉中。张良东归赴阳翟等候韩王[项羽到鸿门后,韩王来谒见],过栈道[汉中至咸阳的唯一通道]后,便将栈道烧尽,众人大骂张良,断其后路,独汉王不语。

项羽见咸阳已成废墟,不愿久留,遂强迫韩王和他一起东返,项羽到了彭城,杀韩王,封郑昌为韩王,又遣黥布刺杀义帝,再使臧荼杀燕王。

汉王抵达汉中,封萧何为相。萧何常在营中暗访将材,看好韩信,韩信欲东归,被萧何连夜追回,汉王拜韩信为大将,复问出路,韩信说要暗度陈仓[陕西宝鸡;汉中在咸阳西南面;宝鸡在汉中北面,咸阳西面],与张良不谋而合,汉王大喜,遂派几百人去佯修栈道,使章邯等以为汉军要从栈道冲出;留萧何守汉中,自己与韩信率三军偷偷向北挺进,突袭陈仓,然后挥师向东…章邯自杀,司马欣、董翳投降,汉王复占关中。

齐国、赵国叛楚,项羽收到张良帛书,劝他攻齐,他偏偏相信张良的鬼话,去打齐国。张良溜回关中为汉王策划,遣韩庶子信收复韩地,封为韩王[未杀郑昌,使其为臣],遣郦商取上郡[陕西绥德县],待楚、齐二国相持不下时,汉王乘机出关占领陕郡[河南省三门峡],百姓额手称庆,项羽封的河南王申阳主动请降。时值隆冬,汉王返回关中,定都栎阳[西安附近],开放秦时苑囿[皇家领地],与民耕种,赦罪人,减税赋,凡民间五十岁以上有善行的,有机会当选三老,每乡一人,再从乡三老中选一人,为县三老,辅助衙门,兴教施仁,关中大治。

春天,汉王再次出关,在临晋关[陕西大荔县]渡黄河,取朝歌[河南鹤壁市],占(河南焦作)修武(县),楚都尉陈平来降[陈平后来为汉王六出奇计]。汉王继续东征,进驻洛阳,途遇八十二岁的董公,董公谓师出必须有名,今宜讨项羽杀义帝之罪,汉王悟,欲留董公在营,董公告老而去。大军为义帝守孝三日,然后檄文传报各国,讨伐项羽,有魏、韩、河南王等五路诸侯出兵响应,聚众五六十万,留下韩信驻守河南,大军直取彭城,尽得项羽美女财宝,众人饮酒庆贺,全无戒备。项羽获悉彭城被占,率三万精骑连夜奔袭,黎明赶到,杀入城外汉营,汉军大乱,城内汉军仓促出战,屡战屡败,项羽突入主营,汉王落荒而逃,得脱后去丰邑接家眷,未果[已被项羽劫去],继续逃奔,夜至一农舍投宿,自报姓名,家主戚翁下拜,汉王扶住,急索酒食,须臾,翁女奉上酒饭,戚女貌美,二九佳人[18岁],汉王大加称慕,渐饱,问戚女字人否[古代女人结婚从夫姓],翁曰尚未许子且愿嫁女与王,王赠玉带为聘礼,当晚成婚。天明,汉王继续登程,遇夏侯婴一队人马,婴正驾车寻找汉王,汉王上车,婴驾车,率队奔赴吕泽[吕后兄]驻守的下邑[安徽砀山县],在沿途难民中偶遇汉王子、女二人,上车同行。楚军又追至,汉王恐车负重跑得慢,众人都会遭楚军杀戳,推二子于车外,夏侯婴抱起放回车内,复又被汉王踢出数次,夏侯婴索性让別将驾车,自己一腋夹一个,骑马跟随,甩掉楚军。被杀散的诸将陆续汇集下邑。因荥阳是楚军西进的要冲,汉王率军驻守荥阳,又调来韩信,遣萧何回关中督办粮草,再使人收买黥布、彭越二王。楚军攻荥阳三次,均被韩信杀退。

魏王妻薄氏,请方士相面,谓其子贵不可言,可称帝,遂魏王背汉独立,为子称帝做准备。韩信攻陷魏都平阳,擒魏王。汉王见到魏王,拍案大骂,魏王乞生,便把魏王全家除老母外,均充作奴役。薄氏颇有姿色,在织坊做工,后被汉王看见,纳入后宫。薄氏生子,就是后来的汉文帝。韩信自平阳东进,灭赵国,降燕国,然后准备攻打齐国。

黥布叛楚归汉,被项羽杀败,逃入荥阳,项羽追至,围荥阳。汉王向郦生问计,郦生提议分封诸侯,牵制项羽,汉王以为善。及中午与张良用膳,谈及此事,良力陈八害,汉王竟至喷饭,大骂郦生:竖儒无知,几误乃公大事!汉王素爱骂人,然骂完就忘,并不记恨。陈平使离间计,项羽气走范增,死在回乡途中,项羽后悔,攻城愈急。汉将纪信,愿假冒汉王替死,使汉王乘机逃脱。汉王迟疑,纪信拔剑欲自刎,汉王垂涕乃准。陈平写降书给项羽。天暮,城东门出车队,满载妇女,身披铠甲,其状古怪,楚军好奇,都来观看,汉王、张良、陈平等潜出西门而去,只留周苛、枞公守城。车队出尽,有王车驶来,楚军用火炬环照车内,才知上当,怒焚纪信。汉王返关中调兵,欲为纪信报仇,然有谋士提议赴宛城[南阳],项羽必疑汉军欲攻彭城,会解荥阳之围,来截汉军。汉王依计,至宛城竖栅掘濠,筑营垒。项羽果然来战,攻垒未遂,恰逢彭越造反,攻城略地,项羽怒不可遏,东进去打彭越,汉王转赴成皋[荥阳西18公里]。项羽赶走彭越,复攻荥阳,守军猝不及防,被楚军攻入,周苛、枞公被杀。汉王料守不住成皋,乃撤军,自去修武找韩信。汉王服便装,与夏侯婴清晨来到大营,营兵尚是睡眼惺忪,汉王自称是汉使,得入,径奔韩信卧室,信高卧未醒,汉王拿走其兵符,到外帐召集诸将,韩信、张耳[赵将,带兵来助韩信]因有失远迎,伏地请罪,汉王笑道,这也不算死罪,不过营地还是要戒备的,万一刺客入营或敌军突至,岂不危险,况天已大明,总该早起。说得韩信、张耳满面羞愧。遂命张耳回赵都驻守,韩信在赵地征兵,筹备攻打齐国,汉王自带营中大军去打项羽。

汉王获知项羽西进,意在关中,欲进兵洛阳阻截,郦生谓荥阳为要道,宜拔荥阳,占敖仓[秦时粮仓,在荥阳东北的敖山上,项羽竟未占据],项羽必退,汉王依计,侍官郑忠又献计烧楚军粮草,汉王遂命卢绾、刘贾领兵两万,会同彭越,先去楚地烧楚军粮草,三将率军杀入楚军的燕西粮仓,夺走一半粮草,余竭烧尽。项羽尚在成皋,闻信暴怒,挥师东进,去找彭越算帐,命曹咎守成皋,叮嘱切勿出战。项羽走,汉王至,曹咎守城,并不出战。张良、陈平命军卒每日在城外叫骂,不堪入耳。曹咎忍无可忍,率军杀出,果中汉军伏击,全军覆没,曹咎自刎。汉军占敖仓。敖山(又叫广武山)中间是鸿沟[运河],敖仓在鸿沟西,遂汉军屯兵广武山鸿沟之西,沿沟筑垒。

郦食其请命赴齐,招降齐王,省得杀戳。齐王愿降,但请汉军不入齐境,郦生作书,差人与齐使同去见韩信,信阅书后说,既然郦大夫已说下齐国,我就南下与汉王会师了。随即写了复书,交付来使。齐王见了复书,全然放心,解除戒备。郦生贪杯,留在齐国不走。韩信正欲南下,谋士蒯通却提议出其不意,突袭齐国,与郦生争功。韩信说,我若攻齐,齐王必杀郦生。蒯通笑道,将军不负郦生,郦生早已负将军,他若不去齐国,拿下齐国的功劳便是将军的。韩信即刻点齐人马,开进齐国,如入无人之境,直抵齐国都城临淄[山东淄博市]。齐王大怒,欲烹郦生,郦生再修书致韩信,韩信阅书,笔墨不多,却极其凄恻,不免激起天良。蒯通又说,将军为何作女子状?汉王并未下令停止攻齐,若郦生活着回去,经他一说,将军反而构成大罪。韩信攻城,郦生死,齐王败走,向项羽求援。{韩信逼死郦生,汉王怎能不愤,惟天下未定,暂时含忍而已}

楚军击败彭越后,来战汉军,此时汉军正在荥阳附近围攻锺离昧,项羽至,汉军逃回广武山营垒。项羽占广武山鸿沟以东,与汉军隔沟对峙。齐王被韩信杀败后,来向项羽求援,项羽命龙且,周兰二将领兵二十万,东进援齐,同时牵制韩信。汉王遣曹参、灌婴两军,增援韩信。龙且为楚国悍将,看不起韩信,给信下战书,约定第二天决战,结果首战便身不见首。韩信擒周兰,溃楚军,杀齐王。齐国平定后,韩信致书汉王,请封自己为假齐王。汉王正盼韩信来援,他竟不来,反而要称王,不由大骂,张良、陈平忙踩其足,遂改骂:大丈夫要当就当真王,何必当假王?张良赴齐,封韩信为齐王,又催他尽快出兵。蒯通又来阻挠,说自己已学会相面,看韩信有帝王相,劝他独立,形成三足鼎立之势。韩信说汉王待我甚厚,不忍背汉,但亦举棋不定,按兵不动。

楚汉相持数月,汉王仍不见韩信救兵,欲派兵绕到楚军后方作战,但恐项羽杀刘太公[刘邦父],于是张良、陈平商议如何救太公。张良料楚军粮草即将耗尽,所以提出讲和。项羽同意,以鸿沟为界,西面归汉,东面归楚,释放刘太公及吕后,双方撤军。和议达成后,楚军先撤,汉王亦令军队收拾行装,张良、陈平说,我们用此计,是为了救太公,现在要追击项羽,汉王对张良、陈平已是言听计从,遂追击楚军,又约韩信、彭越出兵,汉军至固陵[河南太康],与楚军已相距不远,汉王筑营垒,等待韩信、彭越二军。楚军杀回,两军在固陵会战,汉军大败,逃回营中,楚军继续撤退。汉王问张良,韩信、彭越不来怎么办?张良说,给他们封地,他们准来,于是汉王遣使见韩信、彭越,答应击败楚国后就给他们封地,两人即日出兵。

楚军已退守垓下[安徽灵璧县],筑起营垒。汉王、韩信、彭越三军南趋垓下,同时汉使诱降楚国大司马周殷,使他与黥布北上,对楚军形成合围。其时汉军已有三十万之众,楚军只有十万。项羽率军出营,韩信引军来战,信佯败而退,楚军追击,突然汉军左、右两翼包抄过来,楚军大败,逃回营中。张良谱写楚曲,是夜,命军兵在营外四面唱楚歌,楚军听了,以为楚地尽被汉军占领,思乡之情油然而生,纷纷出营投降,项伯也逃入张良帐下寻求庇护。营内只剩项羽最亲信的八百骑兵。项羽带着他们悄悄溜出营地,向南逃去。汉军直至破晓才发觉,灌婴率数千人追赶,项羽过了淮河,只剩一二百骑相随,到阴陵[安徽定元县],有岔路,项羽问农人去彭城的路径,农人素恨项羽暴虐,偏给他指一条错路,走了数里,却被大湖挡住去了,于是只好折返,遇灌婴追至,一阵冲杀,只剩二十八骑跟随项羽逃脱,到了东城[安徽和县],项羽已绝望,说这是上天要灭他,不是他的战略错误。有人建议他东渡长江,到江东伺机再起。项羽说,既然天要他亡,到了江东也没用,遂拔剑自刎。

汉王亲为项羽发丧,读祭文,不禁泪下,赦项氏宗亲,项伯、项襄、项佗一概封侯,赐刘姓。汉王与张良、陈平密议多时,乃趋入韩信大营,向韩信要回兵符[收回兵权],改封他为楚王。汉王封彭越为梁王。楚王韩信复与梁王彭越、淮南王黥布、韩王信、故衡山王吴芮、赵王张敖、燕王臧荼等,联名上疏,尊汉王为皇帝,是为汉高祖。

参考文献: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资治通鉴》、蔡东藩史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