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朝:汉文帝

代王恒入长安,由百官迎入代国官邸,自谓德薄,愿请楚王(刘交,刘邦弟)与众合议,再做定夺,众皆伏地不起,遂同意嗣位,众舞蹈庆贺。文帝入宫,当晚下诏,大赦天下,民[此处应指男人]晋爵一级[汉时爵位有二十级],女人每百户赐牛酒[一头牛十担酒],饮宴五日[汉时三人以上无故聚饮,罚金四两]。

任陈平为左丞,周勃为右丞,灌婴为太尉。将吕氏所夺之地,全部归还各国。

文帝废除有罪连坐。

有司提议立太子,帝自称无德,谓上天未悦纳其祭献,黎民尚未满意,叔父楚王有经验,兄长吴王仁厚,弟淮王有才德,望择贤而立。众固请,遂立长子启为太子。又大赦天下,民间长子晋爵一级。封太后弟薄昭为侯。

有司请立皇后。帝禀报太后,立继室[王妃已亡]、太子母窦氏为后。又赐天下孤寡、穷困、八十以上老人、九岁以下孤儿布、米和肉。

窦氏出身贫穷,父母早丧,有兄弟二人,均年幼,难以为生,恰好窦氏被选为宫中秀女,侍奉吕后。兄弟二人送窦氏至邮舍,时弟才四岁,窦氏乞米汤为他洗头,又乞饭与他吃,待他吃完,方才离去。后来吕后遣送宫女与诸王,窦氏至代国,被代王看中,选为姬妾,窦兄自然得福,但其弟,却自幼被人抢去,不知去向。待窦氏为后,弟闻之,大胆前来认亲。窦后尚有疑虑,问及临别记忆,弟不待说完,便已哽咽,窦后早已泪流满面,起身与弟两手相持,痛哭起来,左右内侍为之泣下,文帝在座上,也为之动容。帝怜之,使窦弟与兄同住,再添赐许多田宅。周勃、灌婴恐兄弟二人“出身微寒,未明礼义,一或得志,必且效尤吕氏,今宜预为加防,替他慎择师友,曲为陶熔”。“窦氏兄弟,果然退让有礼,不敢倚势陵人。且文帝亦惩前毖后,但使他安居长安,不加封爵。直至景帝嗣位,尊窦后为皇太后,乃拟加封二舅”。

文帝诏求经书,多有献者,只缺《尚书》。朝廷在济南访得老儒伏生,秦始皇禁书时,将一本《尚书》藏于壁中,到汉朝解禁时,将书取出,已经潮烂大半,仅存残缺不全的二十九篇,但伏生已背下《尚书》。文帝得知,遣鼌错前往受教,错是河南禹州人,听不太懂济南方言,辛亏有伏生女羲娥逐句传译,方得《尚书》中的二十九篇。

“文帝励精图治,发政施仁,赈穷民,养耆老,遣都吏巡行天下,察视郡县守令,甄别淑慝[淑慝:善恶],奏定黜陟[罢免升迁]。又令郡国不得进献珍物。海内大定,远近翕然[安宁]”。

南越王赵佗,因吕后禁止其关市[边贸]铁器,佗怒而背汉称帝。文帝“命真定[又称常山,今河北正定]官吏,为佗父母坟旁,特置守邑,岁时致祭。且召佗兄弟属亲,各给厚赐,然后选派使臣,南下招佗”。赵佗大为感动,愿永为藩臣。

陈平卒,周勃为丞相。帝命各诸侯离都归国,减少旅费,教化各自黎民。

十一月,日食,十二月,又日食,帝曰:“朕闻之,天生蒸民[庶民],为之置君[君:指皇帝]以养治之。人主[指皇帝]不德,布政不均,则天示之以灾,以诫不治”,请众人思帝之过失与不足;推举贤良、直言之人;各官吏减少徭役和费用;撤销守卫宫廷的南、北两军;宫中减少马屁畜养量,多余马匹交给驿站。

文帝“嗣是车驾出入,遇着官吏上书,必停车收受,有可采择,必极口称善,意在使人尽言”。

文帝亲自耕种,为宗庙供奉谷物。

有司请立各皇子为王,帝先封宗室其他受怨、有功子弟为王,再封各皇子。

文帝废除诽谤朝廷罪。

文帝三年十月,又日食,上[主上,指皇帝]曰,有列侯借故不归国,今遣上所敬重的丞相率先归国。任灌婴为相,废太尉职。

匈奴来犯,灌婴出征,文帝至甘泉宫助威,匈奴不战自退。

济北王刘兴居乘隙造反,一战即溃,王被擒,自尽,文帝赦其部众。

梁王刘揖[文帝少子]与太子同车入朝,过司马门,并不下车,被宫车令张释之阻住,不得入内,且劾奏[向皇帝报告某某之过]太子、梁王。文帝起初不以为意,偏为太后所闻,召入文帝,责他教子不严,帝免冠叩谢。张释之执法不阿,升为中大夫,未几升为中郎将,后嗣廷尉[管司法],执法宽容。一日,文帝乘辇过渭桥,有人从桥下走过,御马受惊,侍卫将行人拿住,送交廷尉,文帝谓此人当斩,释之判定罚金,君臣一番争执,文帝争他不过,只好按他判断。

张释之为汉朝名臣,举荐他的袁盎,亦敢犯颜直谏。文帝与皇后、慎夫人出游,因窦后格外优容,慎夫人常与皇后并行并坐,这次坐下休息,慎夫人自然欲坐皇后身旁,“袁盎用手一挥,不令慎夫人就坐,却要引她退至席右,侍坐一旁”。慎夫人柳眉倒竖,站立不动,文帝恐她与袁盎斗嘴,有失礼仪,又怪袁盎多事,匆匆离去。待文帝等入宫下辇,袁盎详述尊卑有序,还提及人彘。文帝恍然大悟,怒气顿消,又入内告诉慎夫人,夫人始知袁盎实为保她,赐袁盎黄金五十斤。

淮南王刘长,前时入长安,欲杀审食其,为母报仇。文帝仅此一弟,格外厚待,“往猎上苑,在途交谈,往往不顾名分,但称文帝为大兄。文帝仍不与较,待遇如常”。刘长见文帝如此厚恩,料不至惹杀身之祸,遂与随从杀审食其,且向文帝历数审食其之罪,文帝果然释刘长归国。袁盎谏之,文帝不语。淮南王本不安分,回国后,骄恣日甚,文帝、薄昭责之,淮王恐朝廷查办,试图造反,事发入狱,文帝免其死罪,徙至蜀郡,许家属同往。刘长自悔平时骄纵,竟绝食,死于途中,文帝本望淮王吃些苦,悔过后即放回国,今闻此噩耗,不禁大哭,封其三子为淮南王、衡山王、庐江王。

灌婴逝,张苍为相。

文帝废除秦时遗留的、祠官把皇帝灾祸转嫁给他人的祈祷。

文帝视察甘泉宫[渭河北],留薄昭守京,昭擅权,又杀文帝使臣,帝忍无可忍,命他自裁。薄太后倒也无语[可见其贤]。

夏天蝗灾,文帝命诸侯停止向朝廷纳贡,解除秦时遗留的、禁止百姓利用山林湖泊资源的规定,减少宫中各项开销,裁减朝廷官吏人数,发粮赈灾,允许民间买卖爵位。

文帝废除肉刑、宫刑;遣返宫中美女。

田租减半[三十税一]两年,免田租一年。

匈奴复侵,文帝欲亲征,众臣谏,不听,太后阻,乃许之。遣三将率兵车一千,骑兵十万往讨,匈奴退。

文帝说,昔日先王,远施而不求回报,遥祭[通常指祭祀山川]而不为己福,先民后己。今闻祠官祈福,皆归福朕躬,不为百姓,朕甚愧之。命祠官不得再这样祈福。

文帝、太后素好黄老之言。鲁人公孙臣,上言秦为水德,汉为土德,应崇尚黄色,将来黄龙出现,便是证据。丞相张苍说,应继续按秦时以十月为岁首,崇尚黑色。三年后,陇西成纪县[甘肃静宁县西南]有黄龙出现。文帝召公孙臣为博士,与诸学士改历法和服装的颜色。方士新垣平乘隙行骗,诈称长安东北有神气,呈五彩,请文帝在渭河北建五帝庙。上祭祀五帝,火焰冲天,新垣平说是祥瑞,上大喜,封平为上大夫,平累得千斤黄金。文帝出长门,见五人站立道北,身着不同颜色,忽向五方走散,新垣平说这就是五帝,遂建五帝坛。新垣平说宫门前有宝玉气,果有人来献玉杯,刻有“人主延寿”四字。新垣平还要建祠,祈祷河神,使周鼎浮出水面……结果有人告他造假行骗,廷尉查得属实,新垣平被灭三族[此处又行连坐]。从此文帝不再去五帝庙、五帝坛祭祀,交给祠官去按时致礼。

张苍告老,申屠嘉为相,嘉“嫉邪秉正,守法不阿”。

吴王刘濞,从不入朝,遣子刘贤入觐一次,太子奉父命陪他游宴,十分和气,数日后,刘贤渐渐熟不拘礼。两人因下棋发生争执,又有刘贤众师傅帮腔,统说太子无理,太子大怒,顺手抓起棋盘向刘贤扔过去,贤不防,躲闪不及,棋盘正中脑门,竟被打死。文帝训斥太子,召入刘贤众师傅,好言劝慰,厚殓吴太子。“从此吴王濞心存怨望,不守臣节,每遇朝使到来,骄倨无礼”。文帝倒也让他三分。后闻张武受吴贿赂,“文帝并不说破,索性加赐武金,叫他自愧,以赏为罚”。

文帝自责无力保护边民,继续与匈奴和亲。然匈奴毫无信义,更发六万骑兵入侵中原,边关告急,烽火直达甘泉宫。文帝同日发三路兵马迎击匈奴,又使周亚夫驻军细柳[长安西];刘礼驻军霸上[长安东];徐厉驻军棘门[长安东北]。文帝御驾劳军,事先并不通报,直入营中。刘、徐二将,统是文帝入营后才知觉,忙率部将往迎,面色慌张。文帝不怪,慰问数语即退。文帝到周亚夫的细柳营,遥见营门外甲士森严,处于临战状态。文帝暗暗称奇,命先驱传报,甲士屹立不动,正色道:“我等只闻将军令,不闻天子诏!”玉辇至营门,亦被拦住,文帝无奈,取出符节,交与随员,使他入营通报。周亚夫传令开门,军士嘱咐御车,将军有令,不得疾驶。“到了营门里面,始见亚夫从容出迎,披甲佩剑,对着文帝行礼,作了一个长揖,口中说道:“甲胄之士不拜,臣照军礼施行。请陛下勿责!”文帝不禁动容,就将身子略俯,凭式致敬,并使人宣谕道:“皇帝敬劳将军。”亚夫带着军士,肃立两旁,鞠躬称谢。文帝又亲嘱数语,然后出营。亚夫也未曾相送,一俟文帝退出,仍然闭住营门,严整如故。”文帝赞叹不已。周亚夫是周勃次子,其时周勃已病逝。文帝临终嘱太子:“周亚夫缓急可恃,将来如有变乱,尽可使他掌兵,不必多疑。”

文帝驾崩,遗诏短丧礼。汉文帝“享年四十六岁。总计文帝在位二十三年,宫室苑囿,车骑服御,毫无增益,始终爱民如子,视有不便,当即取销。尝欲作一露台,估工费须百金,便慨然道:“百金乃中人十家产业,我奉先帝宫室,尚恐不能享受,奈何还好筑台呢?”遂将露台罢议,平时衣服,无非弋绨。(弋:黑色,绨:厚缯。)所幸慎夫人,衣不曳地,帷帐无文绣,所筑霸陵,统用瓦器,凡金银铜锡等物,概屏勿用,每遇水旱偏灾,发粟蠲租,唯恐不逮,因此海内安宁,家给人足,百姓安居乐业,不致犯法。每岁断狱,最多不过数百件,有刑措风。史称文帝为守成令主,不亚周时成康”。

参考文献: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资治通鉴》、蔡东藩史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