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元之为相,“进贤黜佞,抑制贵戚近幸,请谒不行。每事进陈,无不批准,朝政焕然一新”。“玄宗励精图治,专任姚崇[姚元之],汰僧尼,放宫人,罢两京织锦坊,焚珠玉锦绣于殿前”。
玄宗有四兄弟,“尝制大衾长枕,与兄弟同眠,及即位后,与宋岐诸王相见,仍行家人礼,至此因宋王入请,改旧邸为兴庆宫,仍为诸王筑第,环列宫侧。且就宫西南置楼,西楼署‘花萼相辉’四字,南楼署‘勤政务本’四字。玄宗随时登楼,闻诸王作乐,必召令同升,对榻坐谈,不异前时。或幸诸王第中,亦略迹言情,饮酒赋诗,屡赐金帛。诸王每日由侧门进见,归后即具乐纵饮,击球斗鸡,驰逐鹰犬,成为常事。玄宗毫不加禁,竟有安乐与共的意思。时有鹡鸰千数,翔集麟德殿廷,浃旬始去。长史魏光乘上颂揄扬,谓为天子友悌,方得此祥”。
太上皇睿宗驾崩。
“(宋)璟继崇[姚元之]当国,志操不同。崇善应变,璟善守法,但整纲饬纪,量能授官,宽赋敛,省刑罚,中外承平,百姓富庶,却是两相同辙,所以姚宋并称,佐成开元初政,得与贞观同风”。
玄宗改用源乾曜,张嘉贞。“乾曜性虽谨重,但通变不及姚崇,抗直不及宋璟;嘉贞吏事有余,相度不足,尝引进苗延嗣、吕太一、员嘉静、崔训四人,作为心腹,四人不免招权揽势。所以开元中年,一切政治,已逐渐废弛下去”。
玄宗置“十镇节度使,各统数州,得握兵马大权,经略四方。突厥吐蕃奚契丹等,虽屡次扰边,终究不敢深入,且常被节度使击退,唐室兵威,复远震塞外”。
玄宗崇武惠妃,废皇后,“贬入冷宫,恹恹成病,不久亦亡。后宫思慕后德,多半哀恸。玄宗亦觉自悔,乃以一品礼敛葬”。
玄宗赴泰山封禅,“亲祀昊天上帝于山上,令相臣祀五帝百神于山下。次日,祭皇地祗于社首,又次日御幄受朝,大赦天下,封泰山神为天齐王”。
唐军击败吐蕃,吐蕃请和,两国以赤岭为界。
老臣相继离世,“玄宗乃用京兆尹裴耀卿为侍中,知制诰兼工部侍郎张九龄为中书令,吏部侍郎李林甫为礼部尚书。耀卿与九龄友善,同秉国政,独李林甫阴柔奸狡,与二人志趣不同,因此积不相容,遂生出许多阴谋诡计,搅乱唐朝”。
“李林甫连结武惠妃,谮死太子瑛及瑶琚二王”。惠妃暴病而毙。
突厥内乱,朔方节度使王忠嗣,约同拔悉密、回纥、葛逻禄三部,左右进攻。突厥就此覆灭。玄宗封回纥酋长骨力裴罗为怀仁可汗。“怀仁遂南据突厥故地,在乌德鞬山[蒙古西南杭爱山]下,设牙建帐,渐渐的强大起来。嗣且吞并拔悉密、葛逻禄等部,统有十一部落,各置都督,威振朔方”。
玄宗召见张果[即后世所称的张果老,八仙之一],始信神仙。
玄宗令高力士出使江南选美,得江采苹[梅妃],又得寿王瑁[玄宗子]的妃子杨玉环[杨贵妃,陕西华阴县人]。“杨妃性情聪颖,善迎上意,玄宗遂加宠爱,待遇如惠妃例。尝语宫人道:“朕得杨妃,如得至宝,这是朕生平第一快意”。杨妃与梅妃互相讥讽,你嘲梅瘦,我诮环肥,起初还是姿色上的批评,后来竟互相谗谤,甚至避路而行,毕竟梅妃柔缓,杨妃狡黠,两人互争胜负,结果是梅输杨赢。杨妃得册为贵妃”。贵妃从兄杨铦,杨钊[赐名杨国忠],从弟杨锜,均得晋升。三个姊封为韩国夫人,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。
平庐节度使安禄山[营州杂胡,旧姓康,母阿史德氏,曾为女巫,居突厥中],平定奚契丹,“启节入朝,玄宗召见,时太子侍玄宗侧,玄宗令与禄山相见,禄山却故意不拜,假装不知何谓太子,道:“愚臣只知有陛下,不知有皇太子,罪该万死”,说毕,乃向太子拜了数拜。玄宗以为朴诚,反加赞美,又下敕令将他暂留都中,兼官御史大夫。禄山便不待召命,随时进见。玄宗从未相拒,每见必多方询问。禄山但装出一种戆直态度,有几句令人可爱,有几句令人可笑”。一日,安禄山献入鹦鹉,此鸟竟学作人言道:“谢万岁恩奖”。玄宗大喜,因贵妃素爱鹦鹉,便宣她出来,一同玩赏。既而“设宴勤政殿,召集诸杨,及亲信大臣侍宴,席间,禄山愿献胡旋舞,玄宗道:‘卿体甚肥,也能作胡旋舞么?’禄山闻言,即离席丈许,盘旋起来。起初尚觉有些笨滞,到了后来,回行甚疾,好似走马灯一般,须眉都不可辨,只见一个大肚皮,辘轳圆转,毫不迂缓。约旋至百余次,方才站定,面不改容。玄宗连声赞好,且指他大腹道:‘腹中有甚么东西,如此庞大?’禄山随口答道:‘只有赤心。’玄宗益喜,命与杨铦杨锜,结为异姓兄弟。及散席后,百官谢宴归去,诸杨亦皆散归,独禄山尚留侍玄宗,相随入宫。玄宗爱到极处,至呼禄山为禄儿。禄山乘势凑趣,先趋至贵妃面前,屈膝下拜道:‘臣儿愿母妃千岁!’玄宗笑道:‘禄儿!你的礼教错了。天下岂有先母后父的道理了’。禄山慌忙转拜玄宗道:“胡俗不知礼义,向来先母后父[安禄山撒谎]’。嗣是蒙赐铁券,嗣是进爵东平郡王(将帅封王,自禄山始),兼领三镇节度使。“自此禄山出入宫掖,毫无禁忌,或与贵妃对食,或与贵妃联榻,通宵不出,丑声遍达,独玄宗不疑”。“玄宗本看上虢国夫人,尝欲召幸,只因贵妃防范甚严,一时无从下手,此番禄山入朝,贵妃镇日里玩弄禄儿,无暇检察,便乘隙召进虢国夫人,与她作长夜欢”。
李林甫卒,杨国忠为相,“嗣是国忠威焰日盛,颐指气使,公卿以下,莫不震慑”。
李白为玄宗、贵妃作诗。
会关中迭遭水旱,百姓大饥,玄宗因霪雨连绵,恐伤禾稼。国忠却令人取得嘉禾入献玄宗,谓天虽久雨,与稼无害。玄宗信以为真,偏扶风太守房琯,上报灾状,国忠即遣御史推勘,复称琯实诬奏,有旨谴责。于是相率箝口,不敢言灾。高力士尝侍上侧,玄宗顾语道:“霪雨不已,莫非政事有失么?卿亦何妨尽言。”力士怅然道:“陛下以权假宰相,赏罚无章,阴阳失度,怎能不上致天灾,但言出即恐遇祸,臣亦何敢渎陈?”玄宗也为愕然,但始终为了贵妃,不敢罢国忠相职,国忠以是益骄。惟安禄山出兼三镇,蔑视国忠,国忠遂与他有隙,亦言禄山威权太盛,必为国患”。玄宗欲拜安禄山为相,为国忠所阻,禄山愈恨国忠。“安禄山自思皇恩不薄,拟俟宫车晏驾[指皇帝驾崩]后,再行起事,怎奈右相杨国忠,屡次激动禄山反谋,先翦禄山羽翼,竟将前日互相往来的吉温,也视同仇家,贬为澧阳长史,又令京兆尹,围捕禄山故友李超等,送诣御史台狱,一并处死。禄山忍无可忍,遂于天宝十四载十一月中,潜与严庄、高尚、阿史那承庆等密谋,佯称奉到密敕,令入朝讨杨国忠。诸将无敢异言,遂大阅兵马,调集本部及奚契丹兵,共十五万人,鼓行而南。是时承平日久,人民不识兵革,猝闻叛乱,远近震骇。禄山引兵渡河,到处瓦解”,无法阻挡。斩禄山子庆宗在京问斩。安禄山占东都洛阳,自称大燕皇帝,继续西进。
潼关失守,玄宗等逃往蜀地。“行过左藏,国忠请将库藏焚去,免为贼有。玄宗愀然道:‘贼若入都,无库可掳,必屠掠百姓,不如留此给贼,毋重困吾赤子。’及出都行过便桥,国忠又命将桥焚毁,玄宗又道:‘士民各避贼求生,奈何绝他去路?’玄宗行至咸阳望贤宫,令中使驰召县令,促令供食,哪知县令早已逃去,没人肯来供应。日已过午,玄宗以下,均未得食,国忠自购胡饼,献与玄宗。玄宗乃命人民献饭,立给价值,人民乃争进粗粝,杂以麦豆。皇子皇孙等用手掬食,须臾即尽。当由玄宗量给价钱,好言抚慰,大众皆哭,玄宗亦挥泪不止。有一白发老翁,曳杖前来,走至御前,伏地陈词‘小民尚记得宋璟为相,屡进直言,天下赖以安平,近年朝无良相,谀臣幸进,阙门以外,陛下皆无从得知’等语,玄宗太息道:‘朕也自悔不明,已追悔无及了’。玄宗等夜半始达金城馆驿。次日早起,适王思礼自潼关奔回,报明哥舒翰降贼,玄宗即授思礼为陇右河西节度使,指日赴镇,收合散卒,徐图东讨。思礼退见陈玄礼,密与语道:‘杨氏误国致乱,奈何尚在君侧?我早劝哥舒翰表诛国忠,渠不见从,遂致受擒,将军何不为国除奸呢?’玄礼点首”。“玄宗启行至马嵬驿,正挈贵妃入驿休息”,玄礼率禁军乘隙杀杨国忠父子和韩国夫人[秦国夫人已故,虢国夫人母子,潜奔陈仓,匿官店中,被县令薛景仙搜捕,一并诛死],军将因怕贵妃报复,请玄宗赐她死,否则“誓不扈驾”,玄宗起初不肯,然军将几乎要入内亲杀贵妃,玄宗无奈,只好赐贵妃自尽。贵妃在佛堂哭祷后自缢。众军将验明尸身后,复平静下来。
沿途民众阻玄宗西行入蜀,“提出‘宫殿陵寝’四大字,责备玄宗”。玄宗留下太子,叹道:‘人心如此,就是天意’。遂命将后军二千人,及飞龙厩马,分与太子,且宣谕道:‘太子仁孝,可奉宗庙[可以即位],汝等善事太子便了’。又语[太子长子广平王]俶道:‘汝去返报太子,社稷为重,不必念我。我前待西北诸胡,多惠少怨,将来必定得用,我亦当有旨传位呢’。太子即宣慰百姓,留图规复[留下以图匡复],百姓欢然散去”。
“玄宗已至扶风[宝鸡],士卒饥怨,语多不逊,陈玄礼不能制。适成都贡入春彩十余万匹,到了扶风。玄宗命陈列庭中,召将士入谕道:‘朕近年衰老,任相非人,以致逆胡作乱,势甚猖狂,不得已远避贼锋,卿等仓猝从行,不及别父母妻孥,跋涉至此,不胜劳苦,这皆为朕所累,朕亦自觉无颜。今将西行入蜀,道阻且长,未免更困,朕多失德,应受艰辛,今愿与眷属中官,自行西往,祸福安危,听诸天命,卿等不必随朕,尽可东归。现有蜀地贡彩,聊助行资,归见父母及长安父老,为朕致意,幸好自爱,无烦相念!’语至此,那龙目内的泪珠,已不知流落多少。将士均不禁感泣,且齐声道:‘臣等誓从陛下,不敢有贰。’玄宗哽咽良久,方道:‘去留听卿!’乃起身入内,命玄礼将所陈贡彩,悉数分给将士。将士乃相率效死,各无异言”。
太子等人先至朔方彭原[甘肃庆阳]、平凉,并遣使报玄宗,(玄宗)面谕道:“朕早欲传位太子,一切举措,但教择当而行,朕自不为遥制。且朕在蜀平安,你可归报太子,勿劳记念”。
“朔方留后杜鸿渐,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,节度判官崔漪,支度判官卢简金,盐池判官李涵,相与谋议道:‘平凉散地,不足屯兵,惟[宁夏]灵武兵食完富,可以有为,若迎请太子到此,北收诸城兵,西发河陇劲骑,南向收复中原,确是万世一时的机会’,遂与太子同至灵武。“但见宫室帷帐,俱仿禁中,膳食服御,备极富丽。太子慨然道:‘祖宗陵寝,悉被蹂躏,皇上又奔波川峡,我何忍安居耽乐呢?’遂命左右撤除重帷,所进饮食,概从减省。军吏等盛称俭德,相率悦服。既而裴冕杜鸿渐等,复联名上笺,请太子遵马嵬命[玄宗在马嵬说传位太子之语],即皇帝位,太子起初不许,然众将不依,遂称帝,是为肃宗,玄宗为太上皇。
参考文献:新、旧唐书,资治通鉴,蔡东藩史作。